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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走偏锋脚不稳

观点不同
2003-08-07 来源:光明日报 张弘 我有话说


大多数人知道薛兆丰是缘于1999年他与方兴东在中央电视台的对话,以及后来他与汪丁丁等经济学家的争论。同时,薛兆丰是第一位自己拥有个人网页的经济学学者,他的个人主页“制度主义时代”人气颇旺。最近,他的经济学散文专著《经济学的争议》又由经济科学出版社出版。

我差一点就要被薛兆丰说服了,他的言说方式和文笔之洗练,是一般经济学家所不具备的。尼采说过一句话,我的虚荣心就是用一句话说出别人要用一本书说出的道理。薛兆丰就是这种观念的追随者,他的经济学散文,往往抛弃了术语和公式,试图用最平实的语言讲述复杂的问题。在这一点上,他做得很成功。然而,仔细阅读了《经济学的争议》之后,我发现,在薛兆丰的经济观里,精辟共谬误一色,洞见与昏聩共存。这些,是需要读者辨析的——尽管,他在开篇时显示出“给不同意我的朋友”的大度。但是,我更不会忘记一位哲人的话:“在真理面前,不可以有一点让步,哪怕一点点也不可以。”因此,我不得不表示出一些与薛先生不同的见解。

荒谬之一:火车票的价格不够高。薛的理由是黑市猖獗,并进而推断黄牛党及其合作者瓜分了本来属于铁路部门的收入。此外,薛还将春运问题简化为“如何分配有限的火车票”,并提出“在众多的竞争标准中,只有一种最有效,最不浪费,那就是价高者得”。在这里,薛忽视了众多因素。首先,铁路属天然垄断性行业,是无法引入竞争机制的,作为一种让乘客首选(有时是别无选择)的交通工具,它的价格直接关系到乘客“是否可以回家”。其次,春运问题绝不能简化为“如何分配有限的火车票”,更不能以“价高者得”来“快刀斩乱麻”。在春运的乘客中,绝大部分为中低收入人群,如打工者、外出经商者、学生等,如果以薛的方法行事,其实质无异于敲穷人竹杠。进一步分析春运乘客,60%以上都是外出打工的民工及经商者。他们不可能一年内多次回家。众所周知,由于现行户籍制度以及社会福利保障的原因,他们不可能把老人、孩子接到自己打工、经商所在地团聚,让孩子就近入学,老人得到基本的医疗、生活保障。可以预期,如果清除了这些根本障碍,春运紧张的问题将迎刃而解。在有关春运的所有环节中,火车票票价只不过是一张各种病因的晴雨表、社会问题各种不同症状集中体现的冰山一角,它决非仅仅是一个分配方法的问题,这也就同时意味着,它决不能将所有的复杂社会因素抛开,简单地用“如何分配有限的火车票”、“价高者得”来解决。更不必说亲情是人的天性。从社会契约的角度来说,既然社会不能创造让他们一家长期团聚在一起的必要条件,那么退而求其次,让他们每个春节团聚一次却是不可推拒的责任——须知,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纳税人和社会财富的创造者。

荒谬之二,以先验代替经验。在《经济学帝国主义》中,薛引述的一些“战绩”无不错误或以偏盖全(加引号的是薛引用并赞许的观点)。

“为什么穷人会比富人多生育?贝克尔解释,那是因为养育子女是一项长期投资,穷人从孩子的数目上得到较大的保障,而富人则从孩子的质量上得到较大的满足。”

在中国农村,确有富裕的地方超生少,贫困地方普遍超生的现象。这里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薛忽略的:当多生育和少生育同样看不到生活质量的明显改观时,那么穷人多半会选择多生——至少会多一分希望,当少生育和多生育能够明显看到生活质量的高低区别时,那么,穷人也会选择少生育。此外,农村没有任何社会保障体系也是原因之一。这不仅与“数目上得到较大的保障”无关,而且与女作家陈彤屡次提到的“早养儿子早得济”没有半点关系。

“你赞成警察强制司机佩戴安全带吧?但是,佩兹曼证明,比较安全的汽车往往导致了比较冒险的驾驶,经验也告诉我们,越是危险的地方,司机就越小心;越是笔直的坦途,越容易出事”。

这是典型的以“印象”代替事实的方法。对于部分人而言,比较安全的汽车的确导致了比较冒险的驾驶。但是,另一部分事实却是:比较安全的汽车驾驶起来确实更方便、更保险。我们可以设想,“危险的地方”与“笔直的坦途”是怎样一个比例?如果“危险的地方”只有十几米,“笔直的坦途”有几十公里或更远,那薛的观点和推断是成立的,如果有十公里全是“危险的地方”,十公里全是“笔直的坦途”,那么,“危险的地方”更容易出事,还是“笔直的坦途”更容易出事?

通览薛的全部篇什,大部分(如批判凯恩斯主义的“破窗理论”以及《遇袭是祸不是福》)是我所赞赏的,但是,对于薛将经济学观点和价值无限扩大和泛滥到各个领域,我表示坚决的反对。张五常和薛兆丰定义“经济学是解释人类行为的科学”是夸大的。正如张五常总结的经济学中的两个基本原理中的错漏。这两个被薛奉为圭皋的原理是:一、人总是自私的,即总是追求利益的最大化;二、资源总是稀缺的,即价格越低,需求就越大。其以偏盖全之处显而易见。首先,诚然,自私是人性中一种品性且无可厚非,但是,人性中依然有许多被公认的美德和品性,如舍己救人、天下为公等。人并不一定总是追求利益最大化——在某些情况下,人也有很大可能放弃部分利益而兼顾一些其他价值。此外,价格越低,需求就越大只是大多数情况下正确,当某一种物品由于这种因素造成了极度的饱和且为患的时候,即使它的价格继续降低,它的需求也不会继续加大。

在我看来,经济学与其他的学科没什么两样,只能在自身或邻近的领域内发现、研究问题并提出解决之道,任何试图以某单一学科的角度来概括所有“人类行为”的想法,正如同那个在井底仰望天空的青蛙一样。薛先生的经济学观点中,连自由主义天然的内部紧张也没有了,并摒弃了自由主义和“左翼”一致公认的一些基本认同而一味剑走偏锋,这不能不使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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