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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泰昌散文断想

2004-02-04 来源:光明日报 郭冬 我有话说

当我们迎来巴金老人百年华诞的时候,吴泰昌散文集《我亲历的巴金往事》,也由文汇出版社推出了。该书所用图片,多数为作者所拍摄和收藏;书中所述之事,也多为作者亲知亲历。可以说,这部散文集展示了作者的一贯追求与风格。

我对吴泰昌的了解,由其主编的《十年散文选》所开始。1987年,人民日报社约我为新出版的《十年散文选》写评,因此,我首先阅读的不是散文家吴泰昌的“散文”,而是这部书的序言——“评论”。

我感受到这个人的锋芒。他对中国1976年至1986年散文的选择与编辑,展示了他的散文观。他主张广义散文的“回归”,认为偶感杂说、抒情小品、序跋、文艺性评论、对话、日记、笔记、书话都是“散文”。这个7年后由贾平凹牵头扯起的大小散文之争,实际上在《十年散文选》序言中就萌发了滥觞。因此,不懈地在文学界创作“史料散文”与其他各种类型的散文,原本是建立于吴泰昌个人多年对散文概念界定的认识。

客观地看,这正是吴泰昌优势之所在。北京大学文艺理论研究生的学历与多年在文艺报刊工作的经历,使他独辟蹊径,很自然地寻找到了学术研究与散文创作的临界角。如果说,吴泰昌自1979年起为上海《解放日报》副刊开设《艺文轶话》栏目多少有着被催逼上阵的意味,那么,他后来20余年的写作就属于自觉了。

吴秦昌在1990年总结道:“我爱上写这类散文,受到阿英先生的很大影响。”我们可以从现代文学史中举出一系列名人巨匠的英名说明史料散文当年的繁茂,但时过境迁,在漫长的当代文学史中,即使像1961年那个被称为“散文年”的百花盛开的文坛园地里,也很少见到这类散文。因此,吴泰昌富于历史意义的延续,很快引起了理论界的重视,《艺文轶话》被中国作家协会评为新时期(1976—1988)全国优秀散文集,并非偶然。

这类散文的写作难度很大。像鲁迅、钱玄同、刘半农、周作人、阿英等文学大师所写的内容,看去信手拈来,可篇篇都显示了作者贯通中西的学识与深不可测的功底。其生命在于“资料”,没有资料,这类散文也就失去价值层面上的份量;而它的亮点却不在资料,它在于作者的真知灼见,也就是对于资料的思考,是将实证与感悟组合后的聚焦。散文的重要特征是“内倾”,这就是说,外部世界要依靠作者心灵的过滤与折光后,才能进入作品。没有“内倾”的制作过程,资料就不过是片言散字,决不会变异为高雅大气的文学散文。吴泰昌的特点在于亲身参与,他亲历了诸多事件,因此他所写的资料经过“过滤与折光”后,就来得格外亲切与生动。

吴泰昌散文留给我们的印象是:并非巨制,但对文学史作了补遗;并非鸿篇历史卷宗,但故实文献均可资凭信;加之流溢文间的抒情性,其散文就具有了一种特殊魅力与价值。因此,钱钟书先生这样评价他:“你是‘文学世家’,又有清灵的手笔,所以兼有史料价值和轶事笔记的趣味”。

在吴泰昌散文里,我们既了解了周恩来副主席为第一次文代会筹备所做出的诸多关心与指导,又感受到了作者的景仰;既知晓了鲁迅《二心集》出版的曲折史实,又体验了作者的崇敬;既知道了张闻天早年从事文学创作的情景,又领略了作者的感悟;既认识了叶圣陶参与五四运动的实况与背景,又感知了作者的真情……细看去,在作者所忠实记录的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郁达夫、瞿秋白、殷夫、朱自清、田汉、冰心等文学前辈的史实中,哪一页没有跳荡着作者的激情?我们不妨停下来,品味他的作品。

《巴金这个人……》是作者为巴金老人过完80寿辰后,于1984年12月写就的散文。作者借用了老作家冰心的这句感叹话语,将对巴老的敬意、挚爱,合盘端出。作者一落笔,就激情洋溢。作者说不知怎样下笔描绘这位思想和情感都十分深沉的大师,说他内向忧郁可心里有团火,说他几十年不拿工资连出差开会都不愿意报销机票,说他常常阅读中青年作家的小说关注他们的命运,说他抱病中连夜赶写悼念茅盾先生的文章……当作者写到篇末时,简直是不能自己地站出来直抒胸臆。他的感情跳跃出了“资料”的界面,将作者之爱之敬之痛倾洒了满纸!在这里,资料性与抒情性得到了完美的统一。

阅读吴泰昌散文可以发现,作品不事粉饰,不喜雕琢,不求渲染,却不乏读者。他靠什么呢?——靠情,靠本真的情,质朴的情,先感动自己而后又感染别人的情。这情,是作者历经陶冶所炼就,是厚积而薄发。他自身因现实人生的累累逼近,因个人经历的曲折与对社会的责任,而去关注前辈、同事的生存状况,因此,他一次次逼近现实人生,在其选定的各种人生中采撷资料。他在不避真实(哪怕真实很残酷)地表现资料的同时,也呼喊出了淤积在心底的忧患、悲悯与欢乐。

说到这里,我们不能不提及吴泰昌散文的语言魅力。吴泰昌的语言方式属于他那一代人,是经历过咀嚼《论语》、《孟子》,而后形成干净、质朴语感的那一批作家。与60年代出生的持“语言艺术形式大于意义”认识的新人不同,他们信奉是“以联辞结采,将欲明经”的内容形式观,因而,吴泰昌的写人记事,看来淡雅自在、活泼清新,但却怀抱一腔真情,凝结着对人物的深刻思考。难怪老散文家郭风十分称道他的《海棠花开》,认为他在省俭的笔墨中间,刻画了叶圣老的晚年生活和可亲形象,这样的散文,“很多年来,出现得并不太多”。

就此而言,可以判定,吴泰昌散文与注重旁征博引的学术随笔、学者散文及杂文,具有明显的区别,当然,还是冯骥才对吴泰昌的评价准确:“艺术是充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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