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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路已走到了尽头

2004-05-12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阎纯德 我有话说

昨天,你深更半夜的长途电话,让我久久不能入睡。我知道,现在你心里有个暂时无法打开的“死结”。你说“我要退了,就是说我要死了,我的人生就要划上句号了。”你还说:“当初爹娘生我

的时候并不知道还有退休这一说,更不知道还有死亡这回事;如果知道,我会恳求爹娘别让我出生了,放我一把,好让我在‘无’中永生!”

你的话真让我毛骨悚然。我怕你出事,所以我才给你女儿打电话,让她安慰你。我不否认,对许多人来说退休是一关,是人生的一次重要转折。这一关,有的人在游山玩水、或是翩翩舞影中过去,有的人好像是在攀登喜玛拉雅山那样艰难,这一关就是过不去。

每年的12月是个“退休节”,正好退休的这个月也是我的生日;生日嘛,就是生命的开始。你看,我又有了一次生命,因此我也就有了另一种思维和另一种生活。我不是英雄,对于退休我也不会像娶媳妇那样开心,说心里话,我是已经有了3年的思想准备后才有今天的心态和状态。当时,眼看着我的朋友、同事都出现在“黑名单”上,接着作为国内名教授、名专家的他们便被除名时,我心里不是滋味。当年我和这些“战友”为了事业上的“伟大”目标曾经幻想过、理想过、同生死地战斗过,我们心里只有国家、学校和事业,惟独没有自己。我们是稀粥伴着咸菜,像牛一样去耕耘、拓荒的一代。我知道,你也一样,你也艰苦卓绝地奋斗过,不过你的学术成就大,你是国内外影响较大的学者教授,也许是这个原因,你的失落感似乎要比我们更深重一些。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有艰苦而壮丽的人生 想到这些,在我那些朋友退休的当儿,我就想不通:60岁,对人文科学的专家学者来说,不是说到了巅峰,而是说才刚刚开始,刚刚成熟,无论是人生经验的积累,或是理论上的修炼,正处于人生最佳的阶段。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在你要出大成果的时候,就被悲哀地“自伤”于前线。我安慰你,也是安慰自己!

现在,我告诉你一位朋友转告我的故事:有个女学生,由于失恋,轻生的念头像一座大山几乎把她压倒。在想自杀的那一刻,她偶然看到一首小诗,“不是路走到了尽头,而是该转弯了。”这句诗竟成了她的救星,使她豁然开朗。生活中,每个人都有烦恼,正像俗话所云: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话大可指一个时代一个国家,小可指一个家庭一个人。生活常常就是这样,常常意外地难为一个国家,一个领袖,一个单位,一个家族,也考验我们每一个人。当你遇到一件无法理解无法解决的事,你不一定非要以撞得头破血流的气概和坚毅精神,非得走下去不可,你可以停下脚步想一想,是否有转弯的空间和可能,或许换一种方式,换一条路走,便能简单地达到一个黎明,走进一个春天。西方谚语说:“当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必然会再打开一扇窗。”就是说,上帝总要给你一条生路,而上帝就是你自己。中国的谚语和格言也很多,比如“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人挪活,树挪死”等,都是人生指南,是我们赖以聪明的“智慧树”和大思想。那个朋友最后向我重复说:“放手不等于失败,放手只是为自己再找条更美好的路走!”

我给你转述这个故事,不知道对你是否有用。我觉得它令我心明眼亮,让我看到眼前斑斓的风景正为我们幻化着世界的美丽。

昨天深夜,在我感觉到你的心因为退休而“哭泣”的时候,在我为你的思想徘徊在暗夜之中的时候,在我被你那种执著而虔诚地呼唤贡献专利的时候,我也被你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我知道,你不是为了争气或好强,是为了贡献。其实,服役也罢,退役也罢,都有贡献的天空,而且“退役者”不一定就比“服役者”贡献小。北大的严家炎、谢冕、洪子诚等大教授都退了,但是他们还在耕耘,他们的光辉仍然照耀着我们的学术界。

社会上流传着这样一幅对联:“早退晚退早晚退,早死晚死早晚死”,这对联充满了智慧,其中既有对生命的执著留恋,也有对人生如此匆匆的无奈感慨。古人把时间比作光阴似箭,或是白驹过隙,都是对时间和生命的惋惜。人生的确太匆忙,关键是如何让生命充实,让人生具有价值。我现在想通了一个问题:中文系科班出身的人,哪一个不曾梦想当作家呢 而现在人家了解你关心你,给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你可以当“坐家” 作家 、“钻家” 专家 了,可以不受干扰地“坐”在“家”里写社会,写人生了。

长空古道夕阳红,孤雁结伴再远征。我们转过弯,就有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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