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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论荆楚

2004-07-06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程运铁 陈昆满 我有话说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陆羽《茶经》)茶之中兴乃至成为旧时王公贵族和平民百姓的首选之饮,第一功臣当推楚人陆羽。他踏遍高山深涧,尽尝各地佳茗,终于在浙江完成惊世名著《茶经》。后人为感其丰功伟绩,尊称他为“茶仙”、“茶圣”、“茶神”。楚人论茶能够成就如此大业,并非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楚山楚水中

的茶事,自然是开启陆羽智慧之泉的最早锄铲。所以,在茶文化愈益繁荣的今天,茶论荆楚亦是颇有韵味的。

楚人如茶,这是我们的感慨。荆楚茶事历经磨砺,恰现楚人“筚路蓝缕”的开拓精神。茶树,经植物学家推断,是一种六七千万年前就有的植物。茶被人类发现和利用大约有四五千年的历史。在历史上,最早出现关于茶的记载是汉人王褒所写的《僮约》。但在传说中,却有“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神农本草经》)的神话。“荼”是苦菜的总称,但茶必在其中。对尝百草的神农的生世,研究者见仁见智。但在湖北,人们认为随州即是神农炎帝的故里;而神农架就是神农尝百草的地方。按照此说,神农氏既是中华民族的祖先,又是楚人的先祖,其发现茶的过程经历了“日遇七十二毒”的磨难,是何等艰苦?!到了唐代,楚人陆羽探索研究并写出《茶经》的过程,也是一部饱经磨难的奋斗史。

陆羽,字鸿渐,唐复州竟陵(今湖北天门)人,幼为弃婴,被龙?寺僧人智积禅师收养。当时社会上已饮茶成风,佛教寺院尤盛。所以,陆羽从小便学到了种茶、煮茶、喝茶等方面的诸多知识。安史之乱后,他随难民队伍流离奔波。一向着迷于茶事的他,在流离中遍游长江沿岸山水。他常常脚着草鞋,独闯山林,苦尝野茶,险品山泉,终身未娶,全身心地投入到茶文化的研究之中。在他的血液里确实奔涌着荆楚先民那种“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开拓精神。在茶文化的发展过程中,荆楚地区也历来是全国茶叶的主要产销区。从唐代起,封建王朝政权把茶列为贡品。据杜佑《通典》记载,当时夷陵(宜昌)是全国三大贡茶地区之一。唐中期以后,由于茶叶生产与贸易的规模越来越大,统治阶级开始征收茶税。榷茶制由此开始。到宋朝茶叶贸易由官府垄断。全国设置36个“榷茶场”,作为垄断经营的场所。其中3个在湖北,即“江陵府、汉阳军、蕲州蕲口”。朝廷收税畸重,商人和茶农不堪重负,弃茶不耕现象频频发生。官府为了筹足茶叶数额,强令各家各户摊派,致使茶商茶民纷纷揭竿反抗。乾道年间,湖北茶农茶商数千人曾攻入湖南;淳熙二年(1175年),茶商赖文政率领4000多人在荆南起义,纵横驰骋于鄂、湘、赣、粤等地,悉力死战,数败官军。这些起义虽然被朝廷镇压下去,但他们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却在荆楚历史上留下弥足珍贵的一页。

此外,荆楚茶事烂漫多姿,恰合楚人追新逐奇的艺术情怀。无论是在巴蜀、荆楚或是吴越,茶之为饮都经历了从烹膏以食、碾饼作羹,到煮茶饮茗,沸水沏冲等发展过程。我国最早有关制茶的记载是在三国时魏人张揖所作的《广雅》中,其文写道:“荆巴间采叶作饼,叶老者,饼成以米膏出之。欲煮茗饮,先炙令赤色,捣末置瓷器中,以汤浇覆之,用葱、姜、橘子?之。”这是楚人和巴人为中国茶事作出的初步创造。有劳作的技艺,但无艺术的体现。真正把茶事作为一种文化、一种艺术、一种精神,还是由楚人陆羽所首创。他的《茶经》一书,自始至终贯穿着茶道之美。书中所写茶之源、具、造、器、煮、饮、事、出、略、图,使我们看到茶文化的高雅之美、清淡之美、宁静之美、自然之美和创造之美。茶与诗画也有不解之缘。在中国绘画史上,已发现的最早的茶画系楚人所作。它是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数件“汉代帛画”中的一幅《敬茶仕女帛画》,描绘的是汉代皇家贵族烹煮茶饮的情景,据考证距今已有2100多年。荆楚民间,凡与茶有关的活动都与艺术紧密关联。如茶农在劳动中唱采茶山歌、跳采茶舞,农闲演采茶戏。采茶山歌曲调优美动听,感情细腻,一般用平腔,情绪激昂时也用高腔。采茶舞中把茶树当作保护神,众舞者一直环绕而歌,在歌与舞中依据故事情节塑造出不同的人物角色。茶戏最著名的当推黄梅采茶戏,其间融合进打花鼓、唱道情、唱茶歌、踩高跷等多种民间艺术,唱腔丰富多彩。现安徽黄梅戏和江西东北采茶戏其主要声腔均源于黄梅采茶戏。在休闲场所的茶馆中,也有评书、皮影戏、花鼓戏和小曲演唱艺人的演出,平民化色彩浓烈。据传在陆羽故里的一茶馆中有一楹联颇能反映平民心态:“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喝杯茶去,谋衣苦谋食苦苦中作乐拿杯酒来。”

陆羽《茶经》说:“茶之为饮,发于神农氏。”如果取传说所言,湖北神农架应在神农“得荼而解”之列。如果按信史所记,最早作为贡品奉献则为巴蜀地区。东晋《华阳国志》说:“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茶……皆纳贡之。”清朝顾炎武也在《日知录》中说:“自秦人取蜀后,始有茗饮之事。”到了汉代,饮茶之风由巴蜀传入荆楚。从东汉到三国,茶业又进一步从荆楚传播到长江下游的赣皖苏浙地区。湖北作了二传手。晋代《荆州土地记》中说:“浮陵(即武陵)茶最好……武陵七县通出茶,最好。”一个“最”字,说明荆楚茶的后来居上。宋元以降,湖北是主要产茶区,“茶楼”已遍及城乡,但原有的名茶品牌日渐减少。后起的浙、闽名茶逐渐名声大振。1861年,汉口开埠以后,成为全国茶叶进出口贸易的主要商埠。据统计一般占全国茶叶出口总量的60%左右。茶论荆楚,荆楚如茶,味浓意深,值得今人细细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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