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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人行远

2004-07-14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周传家 我有话说

张庚(1911-2003)湖南长沙人。曾任中国艺术研究院副院长、中国文联第七届荣誉委员,出版《戏曲艺术论》、《张庚文录》(七卷 ,主编《中国戏曲通史》

、《中国戏曲通论》、《中国戏曲志》、《中国大百科全书・戏曲卷》等,多次获得全国性理论论著奖和图书奖。

生养我者,父母也。培育我者,人民也。塑造我者,社会也。引领我者,师长也。曾经引领过我的师长不少,其中令我终生难忘的则是张庚老师。

稍有哲学知识的人都知道,内因是事物发展变化的根据。个人的历史主要由自己来书写,个人的命运主要靠自己来主宰。但必须承认,在人生征途中,有时候“贵人”的发现、引领、提携、帮助也是十分要紧的,往往会对一个人的人生历程和人生状态产生深远而巨大的影响。张庚老师就是我人生道路上遇到的“贵人”。

我既非书香门第,又非梨园世家,乃是来自穷乡僻壤的农家子弟。40年前,我身穿粗布衣,足蹬千层布底鞋,从微山湖畔的小沛,来到首都,跨进北京大学中文系的门坎。大学毕业时,正赶上风云变幻的扭曲时代,历尽艰辛,几经曲折,竟阴差阳错地与戏曲艺术结缘。

开始,我对戏曲艺术几乎是一无所知,地地道道一个门外汉。是以张庚老师、郭汉城老师为首的一批戏剧家创办的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部,对我进行了戏曲艺术的启蒙教育和入门操练,逐渐培养了我对戏曲艺术的兴趣。

攻读研究生的时候,我已是四口之家。我带着四岁的女儿,来北京苦读。我爱人带着刚满百日的生病的儿子,在外地教书。两地分居,生活拮据,其中的酸辛苦楚,实在是难以尽述……家庭的重担,学习的紧迫,使得我的精神和体力都出现了“透支”:眼窝深陷,颧骨高耸,面带菜色,精疲力尽。张庚老师看在眼里,同情在心头,深情地题赠宋诗一首:

耕犁百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
但愿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

后来,在我最为困难的时候,张庚老师还曾让女儿安谷给我捎去一封短信,信中写道:听说你的情况,我的心情有些沉重。不光是对你,而且是对一辈知识分子的处境……现在坎坷辛酸,但今后学有所成,回忆起来,会觉得很有意义……

正是张庚老师的理解与慰藉、鼓舞和鞭策,给了我坚持下来的信心和力量。

张庚老师的心是与我们相通的。他从青年时代起,“为追求革命而追求戏剧”(张庚语),始终不渝地以继承、发展、振兴民族的戏曲事业为己任。几十年来,他孜孜不倦的探索,凭借着锲而不舍的追求,建构了独具风采、自成一家的戏剧学理论体系。凭借着自己的道德文章和运筹组织之功,培桃育李,惨淡经营,推动戏剧事业的发展。张庚集戏剧理论家、戏剧活动家、戏剧教育家于一身,被誉为“现代戏曲学的基础工程师”。

张庚老师桃李满园,弟子济济,我和孟繁树兄可以说是他的“关门弟子”。不过,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未能一直坚守在戏曲阵地第一线,总是若即若离地“曲线救国”,单打独斗地进行“游击运动战”。

张庚老师曾为此深深地惋惜,他一方面告诫我:“人生苦短,精力有限,如不能一以贯之,专心致志,恐怕很难有所建树。”一方面又鼓励我:“树挪死,人挪活,只要你有恒心,不论到什么新的岗位,也都可以继续你的事业。”还特别嘱咐我“到普通大学开辟戏曲艺术的阵地!扩大戏曲艺术的影响!培养戏曲艺术的知音!”

多么开明宽厚的长者,多么善解人意的恩师!多么开阔的胸怀,多么豁达的态度!又是张庚老师的理解和指点,荡去我心头的孤寂和落寞……

我最后一次见到张庚老师是在“非典”的阴影刚刚褪去的2003年的6月,我陪丛兆桓先生前往崇文门西河沿看望张庚老师,并向他汇报中国昆剧研究会的工作。顺便呈上我和秦华生主编的《北京戏剧通史》(三卷本)。那天,张庚老师一再叮嘱我说:“你应该争取带几个研究生,订个长远的计划,搞出更有分量的成果!”

没想到,时隔不久,就传来张庚老师住院的消息。当我赶到协和医院探视时,张庚老师已经昏迷不醒。从张玮老师(张庚老师的爱人)的哽咽声中得知,由于视力不断下降,无法看书、写字和观摩,张庚老师心中十分苦恼。所以,才不顾家人的劝阻,急于住进医院做白内障摘除手术。入院时,张庚老师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非常好,手术也做得相当成功;谁料到“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术后突然爆发了脑动脉出血,病情异常凶险……终因医治无效,“老骥伏枥、壮心不已”的张庚老师,带着无限的遗憾、无尽的憧憬,驾鹤西去……

一直关心着我、惦记着我的人走了!一直对我寄予厚望的人走了!在无限的悲痛中,张庚老师那视戏曲艺术如生命,始终如一、生死以之的痴情与执着,既令我惭愧,令我敬佩;又像火种一样点燃了我胸中的激情,照亮了我脚下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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