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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质现实与精神变异

2005-07-15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朱晶 我有话说

韩志君把他的新片《浪漫女孩》定位于“凸现一个人性的主题 长的漂亮,绝对是女人的幸运,可一旦她懂得了漂亮的价值并且利用它,便常常会成为一种悲哀……”这个主题,指向了当下世俗社会敏感的部位。时尚潮流中,不少漂亮女孩青云直上,不少漂亮女孩屡尝苦果。究其根由,恐怕不完全是“漂亮”惹的祸,而是这个社会的某些

机制太势利、太险恶又太有诱惑力了。影片结尾,当怀孕的岑小小挺着大肚子卖“豆干儿”,听到香芹与小舫在婚礼的鞭炮声中默然向小街深处躅躅走去,我心中涌起的不只是几缕酸楚,还有些许同情以及对她重新振作的期望。

这是一个被浓缩的欲望年代的人生寓言。故事发生在云贵高原某偏远、封闭的小山镇。山坳中的街市,陋屋高低错落,栉比鳞次,石板道逶迤蜿蜒,绿竹丛掩映蔽日。摄影师赵博与韩导合作多部戏,是营造环境氛围的高手。继《美丽的白银那》春江冰排的壮观,《漂亮的女邻居》秋天红草滩的秀美,《浪漫女孩》又构筑了一个石头围堵的空间 石房、石瓦、石阶、石壁――路隘,林深,苔滑。回龙镇古老、幽远,潮湿的美丽让人压抑,坚硬的狭窄令人窒息。

岑小小就生长在这里。她的质朴与幻想,她的欢乐与痛苦,都源自这里。韩导邀请田海蓉出演这个角色,可谓独具慧眼。田海蓉气质中蕴涵一种特有的纯真、灵慧和不安分。她把这些赋予了岑小小,使之成为一个甜美的、有心计的,但又泼辣而敢于挑战命运的女孩。

镇长二婚夫人李开惠是打开小小人生视野的人。尽管这个妇联主任并不欣赏小小的“野性”,但由于小小能够降服镇长的“疯儿子”,不得不请她到家里当保姆。李主任的“富贵人家”的生活方式,她的圆滑虚伪,在小小眼前呈现出另一派天地。甚至可以说,借助李主任的“推力”,岑小小靠近了辛小刚,并刺激了她的“野心”。而另一条情节线,香芹的规劝与牵扯则是无力的。就影片提供的内容,作为小小的男友,林小舫与小小之间并无深刻的关系,在人生选择上,他不缺乏进取心,但与小小有着截然不同的价值观和努力目标,并且谈不到对小小的理解和影响。小小对香芹说 “想登天,就得有梯子 ”“胆小不得将军做。”小舫可能想都没想过。小小要去镇长家当保姆,小舫迟疑,用“你爸你妈同意吗”劝阻她,可小小的回答很干脆 “脚长在我身上,谁拦得住?”“等生米做成熟饭,就是老天爷知道了也没法儿!”或许有人把这阐释为小小爱慕虚荣、往火坑里跳,可我却觉得它倒显示了小小改变自己生活的勇气,无可指责。就此而言,小小与小舫的分手,并不应该得到简单的道德否定。因为与那个帮助她认清自己人生处境并一直保护她的辛小刚 霍亚明饰 结合,并不就是小小的人生灾难。

辛小刚可以说是《浪漫女孩》中另一个有特色的“精神变异”者。他可能有病,“疯”起来确实十分吓人。不过,当小小被齐二欺侮,他挺身而出相助;当李主任女儿小梦无理地对小小发“威”,他愤怒地申斥小梦,能说他“疯”吗 特别是他对那个家庭对生父继母认识的清醒――他告诉小小 “怕她 继母 做什么 不信你看看,早早晚晚,他们……”他要把当镇长的爸爸“偷着给”的十几万元给小小,坦言“把沙锅打破了,我就剃光头发去当和尚 ”他的“疯”,是因为那个家庭的阴暗而郁结成疾,是对那种“物质现实”的强烈反叛。

《浪漫女孩》把岑小小表现成一个不配有好命运的人,就影片的环境来说,可以认为是真实的。人物的文化眼界也限制了这个形象的涵盖度。但小小的未来绝不是再没有伸展的余地。置身国产电影推波逐浪的娱乐潮,韩志君影片关注现实的思想敏感和追求优雅的艺术气度值得赞赏。从《美丽的白银那》、《漂亮的女邻居》到《浪漫女孩》,韩志君捕捉到了中国改革进程中物质现实与精神变异的矛盾,然而他往往偏重于道德评价而使自己的人物止步于命运更深入的变革。人们有理由相信,突破这一点,将会开启他创作的新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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