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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流浪汉

2005-07-15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苗鹏生 我有话说

实在是一个不太讨好的题目。我们中国人到西方去,总自觉不自觉地想发现点“阴暗面”,过去尤为如此,于是,写流浪汉乞丐之类的文章,屡见不鲜,予人太滥之感。于是,据我观察,伦敦的流浪汉很难说是“阴暗面”,我倒认为它已成为街头有趣的一景。这里的流浪汉与我们的传统印象大相径庭,那种潦倒不堪、楚楚可怜的不

是没有,但比较罕见,总体而言,他们给人的感觉是少一分凄苦,多一分悠然。

周末,我经过牛津街、摄政街、皮卡迪利广场,多次发现三五个男女乞丐们聚会在商场橱窗下,一边仰头灌酒,一边谈笑风生,旁若无人,开心得很呢!身边散乱一地的是酒瓶、易拉罐,哪有半点悲戚愁苦的意思!也是的,为什么只兴你们周末狂欢,就不允许我们流浪汉们过一个痛快的周末?

伦敦的流浪汉往往与狗相伴,那狗儿十分可人依人地趴在主人的身边;有的人甚至整日亲昵地把狗搂在怀里。看得出,流浪汉们对狗儿精心呵护,总是把它侍弄得干干净净、体健毛亮。寒冬一到,主人就及时地给爱犬穿上价格不菲的狗装,或者为它盖上毛毯,生怕冻着。上一个圣诞节的前夕,我就见到一个流浪汉的那条狗,竟然身盖崭新鲜丽的草绿底红白方格苏格兰花毯,待遇实在不低!所以,往往很有趣的是:那流浪汉蓬头垢面脏兮兮的模样,与漂亮洁净的狗儿形成极大而滑稽的反差。

伦敦的鸽子很多,闻名遐迩的特拉法尔加广场由于鸽子多,我们中国人干脆称它为“鸽子广场”。伦敦人与鸽子相处融洽,连流浪汉也不例外。秋日一个黄昏,我经过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一眼见到有个乞丐半身掩着棉被,斜坐墙边,衣服上沾着面包碎屑,引来两只鸽子,一上一下站在他的肩头和手臂上,频频啄着,相互熟识融洽得朋友似的。那汉子在夕阳中眯着双眼,伸出手指,乐滋滋地轻抚着鸽子那银灰色的羽翼。真绝了,活脱脱一幅《乞丐戏鸽图》。

伦敦的流浪汉大多使用睡袋过夜。而且据说,不同的季节还更换厚薄不同的睡袋哩!可见,其生活条件绝对差不到哪里去。也就是上一个圣诞节的前夕,我发现伦敦许多流浪汉都打扮成圣诞老人的模样,这行头不知道是自个儿花钱买的,还是有人赠送的。那天,我还见到有个流浪汉,身着苏格兰裙装,头戴圣诞老人的红帽,站在一家商场门旁,笑嘻嘻地一直打着手机,让人觉得怪怪的。他显然是卖艺行乞的,一把苏格兰风笛搁在地上,一只让路人投币的长方盒里,稀稀拉拉的,没有几文钱。我硬是耐着性子,站在不远处,目睹那老兄足足打了一个半小时的电话,这才离去。

走遍世界,行乞的没两样,都巴不得施主慷慨解囊,而且多多益善。伦敦的流浪汉为博取同情,他们向路人展示的纸板上,往往这样简洁地写着:没有吃的,没有工作,没有钱,请帮忙,上帝保佑你!有的则更简单,就是:请帮忙,上帝保佑你!用词简单到不可再简单,一针见血,一竿靠船,把最实质的问题,讲得明明白白,不能不说,这也是一种功力。我心想,真值得鼓捣文字的人们好生学习,如果都能这样秉持简洁的精神,而不是那种拖泥带水、不着边际,该有多好!

伦敦的流浪汉虽说行乞,却又不死皮赖脸,不择手段,就像我们常常见到的那种,他冷不丁地拉住你,甚至抱住你的腿,如果不给钱,就骂你,让你恶心。伦敦的流浪汉对你的施舍似乎并不很在乎,不给钱,无所谓,他甚至还向你问个好什么的,祝你有美好快活的一天!不仅如此,他们有的说不定还会向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呢!我的妻子说,有一次,她在街上向人问路,对方不甚了了,这时,旁边的流浪汉急急开了腔:我知道我知道,这样这样走。一一指点,热情可掬,真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据伦敦的报纸说,这里的许多流浪汉,其实并不穷,说不定比你还富呢!这是一种说法,信不信由你自己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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