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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比忘却更为罪孽”

2005-09-30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李越 我有话说

威森塔尔(和平画)

以97岁高龄辞世的维也纳荣誉市民、犹太人西蒙・威森塔尔称得上是一位生命不息追踪不止的“纳粹猎手”。他在纳粹时代曾亲身经历过12个集中营的悲惨遭遇,最后在奥地利的毛特豪森集中营被美军解放。作为不多的幸存者,他于1947年就在维也纳成立了“犹太文献中心”。半个多世纪以来,他对有纳粹历史的罪人跟踪调查,穷追猛打,无论是被拥戴还是被诽谤甚至被人身攻击,他都顽强地与“忘记历史”斗争着,因为他最不能容忍的是“忘却”,即使到了暮年他仍像一部老发动机虽然吃力但还在不停地运转着,他的信念是“没有什么比忘却更为罪孽”,但他追踪的目的“不是为复仇而是为了正义”。

我的犹太人良心

当他还在集中营里的时候,就将目睹到的纳粹杀人实况和杀人凶手牢牢记在脑海里,美军解放毛特豪森集中营时他便提交了一份列有91名纳粹罪犯的名单。“纳粹猎手”威森塔尔几十年来跟踪调查了至少6000多起纳粹案件,其中1100名罪犯被绳之以法。威森塔尔为世人所瞩目的功绩是发现并追踪到了长期逍遥于法外的战争罪犯阿道夫・艾希曼,这个对几百万犹太人实行所谓最终解决方案――送往灭绝集中营――的设计者,于1946年潜逃。1947年当艾希曼的妻子为其夫申请死亡证明时,威森塔尔很快发现其中有诈,他坚持追踪调查,并获悉艾希曼就居住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1954年他就将线索提供给以色列的安全部门摩萨德(MOSAD)。摩萨德开始时有些疏忽,直到1960年才将隐姓埋名的艾希曼捉拿归案,1962年艾希曼在特拉维夫受到应有的惩罚。

威森塔尔在耶路撒冷哭墙边祈祷

经威森塔尔之手的大案还有很多,1963年他揭露出在维也纳警察署任职的希尔伯保尔是纳粹刽子手。二战快结束时,安娜・弗兰克一家为了躲避纳粹对犹太人的追杀,逃到阿姆斯特丹,隐居在一座旧楼的后院里,年幼的安娜把所经历的阴森恐怖和封闭的生活一一记录下来,这就是后人熟知的《安娜日记》,安娜一家未能逃脱厄运,希尔伯保尔就是逮捕年仅14岁的安娜及其一家人并把他们送往灭绝集中营的罪魁。1967年威森塔尔发现了潜藏在巴西的战犯弗兰茨・施唐格,这个参与杀害过40万人的战争罪犯终于在1970年受到德国法庭的审判;1987年又是根据威森塔尔提供的线索,犹太人集中营指挥官施瓦姆贝格在潜逃几十年后在南非被抓获。当有人问道是受谁委托他这样矢志不渝地与纳粹作斗争时,威森塔尔回答道:“我受到的唯一委托是我的犹太人良心,我对犹太人民的忠诚和对死者的怀念”。

从未因恫吓而退缩

人们爱戴威森塔尔,称他是活着的传奇人物、犹太人的良心、身边的007、实际的哲学大师――他受过美国、意大利、以色列等多国政府的表彰,年届95岁时还在英国正式受封获得爵士荣衔。但他对纳粹分子穷追不舍的斗争精神也引起过非议,“奥地利内政的挑衅者”、“捣乱分子”的帽子时常扣在他头上。在奥地利威森塔尔遇到的最大的反对者竟是犹太人出身、身为奥地利社会民主党人的克莱斯基。1970年时任奥地利总理的克莱斯基刚刚组阁完毕,威森塔尔就揭露出11名内阁成员中4名部长有纳粹劣迹,但克莱斯基没采取任何措施,依然任用了这几位部长。威森塔尔又继续揭发出奥地利自由党主席彼德曾在纳粹第一步兵旅参与过枪杀犹太人的历史,而克莱斯基与彼德有着很好的政治关系,1975年大选后克莱斯基连任总理,他准备任用彼德作为副总理,威森塔尔在新闻发布会上将彼德的历史公布于众,克莱斯基恼羞成怒,他与一些社会民主党同事不断围攻威森塔尔,还威胁要取消威森塔尔的奥地利国籍。克莱斯基这位颇有名望、在位13年的奥地利总理直到1990年去世都未与威森塔尔和解。威森塔尔的执著还使一些极端分子怀恨在心,1982年新纳粹分子在他家门前放过炸药,但他从未因恫吓而退缩。

他对纳粹罪犯紧追不放,但在调查过程中注重用事实说话。1979年他在美国参与建立了“特殊问题调查办公室”,专门对有纳粹罪行疑点的人物进行调查。在威森塔尔的干预下,曾经担任过奥地利外长、联合国秘书长以及奥地利总统的瓦尔德海姆未被列入被调查人员名单,威森塔尔的理由是,经过大量资料考证,瓦尔德海姆虽然参加过对纳粹组织,但没有证据证明他本人与纳粹杀人犯罪有关。为此他与犹太人世界大会要彻底搞垮瓦尔德海姆的作

威森塔尔1936年与妻子曲拉结婚时的照片

法发生分歧,但他坚持实事求是。

一个时代的结束

威森塔尔1908年生于当时还属奥匈帝国、今天乌克兰的加利曾。1936年他与妻子曲拉结婚,由于他几经被捕,直到二战结束,两人才得以重逢。夫妇双方共有89名亲属惨死在法西斯纳粹的屠刀下。九死一生的威森塔尔一生与反犹主义不懈斗争,1977年他在美国洛杉矶协助建立了西蒙・威森塔尔中心,之后在阿根廷、奥地利、加拿大、法国和以色列等国都成立了西蒙・威森塔尔中心办事处,这一机构的宗旨是打击反犹主义活动。中心的建立在澄清历史事实方面也起了重要作用。当1990年7月有关阿诺德・施瓦辛格的父亲是纳粹党员的新闻曝光后,施瓦辛格找到以色列的西蒙・威森塔尔中心办事处,请求查清事情真相。两个月后得出调查结果:施瓦辛格的父亲古斯塔夫・施瓦辛格确实是纳粹党员,他于1938年自愿申请入党,但没有证据表明老施瓦辛格是战犯,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是党卫队或冲锋队成员。

威森塔尔除了繁忙的社会活动,他的精力主要放在著书上,围绕着大屠杀,他出版了《凶手就在我们中间》、《希望之帆》、《让每天记住每天》等广为人知的书,这些书已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影响最大的一本书是他于1976年出版的《宽恕?!》,当时美国的许多大学和中学开始把纳粹对犹太人的大屠杀问题列入课程表,由于《宽恕?!》一书鼓励大家对这个问题进行讨论,所以不久它在教学中被广泛采用。

奥地利现任总统海茵茨・菲舍尔是威森塔尔在奥地利积极与反犹主义进行斗争的见证人,也曾经历过威森塔尔与克莱斯基之争,越是到了后期,菲舍尔对威森塔尔越表现出极大的敬重,也为同是社会民主党同事的克莱斯基当初对威森塔尔表现出的不公而愧疚。他后来说过这样的话:“如果在今天,我会采取另外一种更成熟的方式处理两个人的分歧,可惜当初我没有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在9月20日威森塔尔逝世前3个月,菲舍尔作为奥地利总统,以近乎请求饶恕的表情向威森塔尔授予了奥地利共和国金质功勋奖章。令世人感到遗憾的是,威森塔尔的死,意味着能以亲身经历清算纳粹对犹太人、对人类所犯屠杀罪行的时代结束了。但人们会记住威森塔尔的告诫:“没有什么比忘却更为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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