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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之吻

2005-12-02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何西来 我有话说

9月13日来扎龙的当天下午,就看到两次鹤群放飞,让我们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保护区的主任李长友告诉我们,附近的湖畔,还有六只天鹅,一群鸿雁,每天早晨都会出来,或觅食,或嬉戏,或飞翔,也很有看头。如果有兴趣,可以在凌晨五点赶到那里;道旁的小土岗,是最佳的观看地点。为此,我们在返回驻地前专门对小土岗进

行了踏勘。

虽然我们此次来鹤乡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看丹顶鹤,看它们的野生状态和人工喂养状态,但对能看到天鹅,还是充满了新的期待。次日早晨,当第一线微明的天光,刚从帘外透进来时,我和老伴已经起床多时。叫了其余几位同伴,我们便下楼,朝昨天踏勘过的小土岗进发。清冽的空气,吸进肺里,似乎带甜味;沁人心脾,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这种感觉,对于如我这样久居都市的人来说,已经是多年没有过的了。没有风,四围静得出奇,仿佛能听到被我们的脚步震落晨露的声音。

站在小岗上,越过滨塘半岛上的鹤舍,放眼望去,小塘、曲岸、汀洲、水渚、成片的开始泛黄的丛苇,与大小不等而又回环相通的水面间隔着、断续着,伸展向晨光熹微中更显清碧明澈的开阔湖面。而东方,弥望的草甸,平展展地远接天际,只有星星点点的绿树,点缀其间,剪影似地。东天已渐见曙色,天宇更显澄净清明。

这无风、无云,宁谧、恬静的扎龙,这宁静中透着清冽的秋天的早晨,我有所期待。期待着活物的出现,希望这静的画面能动起来,活起来,注入,或提起流动的诗情。

蓦地,我听到了清亮的雁叫。抬头望去,两队征雁横空而起。雁是通人性的,今晨横空而过的雁阵,就在万里长天上着意点染出一个大写的人字。

天鹅是大雁的同一家族的禽鸟,算近亲,古人又称鸿鹄,奕秋的故事里,就有“鸿鹄将至”的设喻。动物学上也把它界定为“雁形目鸭科雁亚科最大的水禽”。鸿雁已经早起远征了,鸿鹄还能赖着不起来吗?

这样想着,刚把视线从“目送飞鸿”的高天上移向晨曦中的湖畔,我便发现一对白色的天鹅从黄芦环绕的水汊深处浮游出来;游得那样舒缓,那样轻盈,那样优雅而高贵,像两朵飘移的白云,像两点渐行渐近的白帆,像轻轻掠过心头的梦,更像普希金的诗句和柴柯夫斯基的乐章。总之,我很难形容这对天鹅在黄芦、碧水、蓝天和晨曦的映衬下,出现在我视野中的那一霎那间我自己所获得的美的感受。不久,另一对天鹅,在同样的由动态所提示的静态美的境界中出现了,加入到渐次活跃起来的生命大合唱的扎龙晨曲交响中来。稍感遗憾的是,我们终于没有等到第三对天鹅的登场亮相。

走下小土岗,最早出现的那对天鹅已经游过百鹤苑鹤舍西南侧的水浒,其中的一只还在岸上,并且伸长了曲线优美的长颈,亭亭玉立在那里,似有期待,又好像有所警觉,有所戒备。

我走到离它四五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看着它洁白如雪的翎毛,还有那美丽的身姿和娴雅动人的情态,我很想靠近去轻轻地抚摩它。然而,我又怕它突然飞离,因为所有的动物,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都是非常警觉的。大约这只机敏的天鹅,看出了我欲行不前的矛盾心态,看出了我对它的欣赏和我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善意,竟迈着华尔兹或探戈式的舞步,挺着胸脯,伸着长脖,深情而又优雅地向我走来,在离我不足半步的地方停下脚步。

我被它的善解人意深深地打动了,我小声说:“谢谢你!”同时向它伸出手去,它便用它扁平而又稍感温热的喙,轻啄我的掌心,一个一个地衔我的手指头,衔得那样柔婉和细腻,分明传达着某种亲切的情愫。天鹅之吻!我想。

似乎还没有表示够它的亲昵,这只深情的天鹅,又用它的嘴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地夹我的衣服,一下一下,一衔一放,轻柔而且体贴。衔几下,便昂起头来,冲我“哦,哦,哦……”地鸣叫几声,亲切而又温婉。然后,又接着衔夹,又接着鸣叫,一次比一次深情。我被更深地感动了,也“哦,哦,哦”地回应它,并且轻轻抚摩它的聪明的脑袋,曲线优美的长颈,还有那洁白如玉的翎毛和身躯。我只恨自己不是孔夫子的门生公冶长,不通鸟语。如果能确切听懂这只天鹅讲了什么,并用“鹅语”和它交流,该多好!

旁边的人都看呆了,包括我的老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人鸟之间这样亲昵的交流与倾诉,更不要说高贵如天鹅了。石湾夫人童心惊异得大叫,说那准是一只雌天鹅!“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天鹅的牝牡,比兔子还难区分。

我读过不少关于天鹅的诗,它与我少年和青年时代的许多美丽的梦幻联系在一起。刚才与我亲昵、吻我的天鹅,如果是牝,我们就是“秦晋之好”;如果是牡,那就结“金兰之义”。但无论牝牡,我们都将真情永在。我已经做了鹤的代言人,我还要为同样珍稀的天鹅代言,哪怕没有名分,客串也好。否则,就辜负了那深情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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