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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筝,在天穹下摇曳飘荡

2006-05-22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邓金明 我有话说

在当今令人目接不暇的新闻、图片、节目,乃至时事话题、学术课题的包围中,我们越来越被迫熟悉这样一个“阿富汗”:这是一个地图上的“阿富汗”,沙盘中的“阿富汗”,卫星拍摄照片中的“阿富汗”。它完全

是集体的、数字的、事务性的,它或者被置入炮火之下,或者被摆上议事日程,或者没完没了地被展览被分析被计算,总而言之,它不是一个由活生生的人构成的世界,而是一个被摆布的没有生命的对象。显然,这样一个空洞化的“阿富汗”,正在无情地侵蚀我们的感受、判断和行动,使我们对别人的灾难,而且往往进而是对自己的灾难变得麻木、无动于衷乃至心安理得。

这就是事实。然而,并不是唯一的事实。至少在阿富汗或者为你所知的任何“地区事务”上,人们并不甘心这样唯一的一种解读,人们需要一种更人性更直接更细腻更诉诸感受的解读,一个需要对世人讲出故事的“阿富汗”。卡勒德・胡赛尼的小说《追风筝的人》,仿佛就是承担着这样的一个使命向我们走来的。

作者是阿富汗人,从小生活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从1979年的苏军入侵,到1990年开始的内战,再到1996年开始塔利班的暴政,再到“9・11”后美国出兵阿富汗,阿富汗这颗“亚洲的心脏”,就一直未在战火中片刻喘息过。小说中,有大量的篇幅控诉战争和暴政给人带来的苦难。内战让人民苦不堪言,小说中写到,人们“穿墙凿壁,在家里挖出洞来,以便能避开危险的街道,可以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墙洞,在临近活动”。

这是一幅人间地狱的丧乱景象,但亟待救赎的不仅仅是国家,还有个人。小说主人公阿米尔和仆人的儿子哈桑从小是很好的玩伴,但他们中间又无情地横亘着种族和宗教的隔阂。在阿富汗,种族和宗教可以成为任何暴行或者对暴行纵容的借口。正是这种民族无意识的作怪,当一伙暴徒对自己好伙伴施暴时,小说主人公在应该挺身而出时却退缩了。有时候,旁观一个罪行,往往比参与一个罪行让人觉得更可耻、更难以被原谅。正是这种可怕的自责,让小说主人公甚至不惜赶走哈桑来强迫自己遗忘。他一错再错,最后不得不背负起沉重的精神十字架。多年后,救赎的机会姗姗来迟。哈桑――后来他才痛苦地知道是自己弟弟,惨死战乱,他的儿子落入暴徒之手,主人公必须冒生命危险去营救,才能完成自身的最后救赎。最终,他做到了……

你可以说这是一部阿富汗版的《飘》,朋友之间、父子之间、兄弟之间、夫妻之间的亲情、友情、爱情,宛如小说中的风筝,在阿富汗烽火连天的天穹下摇曳飘荡,等待人去追逐去拾取。但是,不仅仅如此。实际上,我们会发现,“讲故事”,是小说频频提到的一个字眼。有时候,它是一种职业,做一个“讲故事的人”就是当一个作家,在小说中,主人公的这个选择构成了父子两代人的最大冲突。但是,更深层次的讲,“讲故事”就是对遗忘的抗争、对真相的尊重、对个人经验的确证,对阿富汗这个苦难的民族而言,则是实现精神救赎的唯一途经。小说里有多处谈论“讲故事”:“人们在如今这样的艰苦岁月里需要故事来分散注意力”;“也许你应该再写写阿富汗……将塔利班在我们国家的所作所为告诉世界其他角落的人们。”这当然是关于“讲故事”的一个朴素想法,但“讲故事”的意义不仅仅如此。

瓦尔特・本雅明在《讲故事的人》中曾经发现:“战争结束后从战场归来的人们变得少言寡语了――可言说的经验不是变得丰富了,而是变得贫乏了。这难道不是随处可见的吗?十年后战争书籍如潮涌水泻一般被抛了出来,但其中所讲的绝不是人们口口相传的那种经验。这毫不奇怪。因为从来没有任何经验遇到过如此根本性的挑战:战略经验遇到战术性经验的挑战;经济经验遇到通货膨胀的挑战;血肉之躯的经验遇到机械化战争的挑战;道德经验遇到当权者的挑战。”战争对人最大的破坏,不是别的,是对经验的剥夺。战争把人变“空洞”了。复苏这种经验、记忆、情感、人性,才是小说或者说“讲故事”的真正使命所在。“讲故事”对废墟中的阿富汗而言,与其说是讲出真相的需要,不如说是重建经验的需要。

汉娜・阿伦特曾经说过,一个故事向许多人显现,而不仅仅向故事中的行动者显现。故事使得人们共同言论和行动,并且相互向对方显现。《追风筝的人》,不仅复苏了阿富汗经验,也复苏了所有战乱之地的经验、丧失故土的经验。这经验有恐惧绝望,有屈辱悲痛,也有不离不弃、誓死相守。小说中,主人公问拉辛汗――一位饱经战乱的老阿富汗人,“你干吗不离开呢”,老人回答说,“喀布尔是我的家园。现在还是。”

《追风筝的人》

[美]卡勒德・胡赛尼著

李继宏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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