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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逾十万发烧友 一边是萧索的专业剧团

2006-05-22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本报记者 易运文 本报通讯员 邓云娟 我有话说

冯刚毅经历了深圳粤剧团的发展历程。图为冯刚毅在原创现代粤剧《驼哥的旗》中的剧照。(资料图片)

专业剧团为什么如此萧索

深圳市凤凰路177号,一个大杂院内,深圳市粤剧

团有些斑驳的牌子,就挂在一栋灰暗陈旧的房子上。沿着没有门卫看守的楼梯,记者走进了排练场。在排练人群中,记者找到了剧团副团长、全国戏剧“梅花奖”得主冯刚毅。3个小时排练下来已被汗水湿透衣襟的冯刚毅与记者聊了起来:“团员现在排练的积极性不太高,一般只有演出任务或者剧团要上新戏的时候,团员才会根据角色的需要,来剧团参加排练。”

粤剧曾经在深圳大红大紫,这确是事实。但什么时候走向了衰落,人们却似乎没太注意。在剧团已呆了20多年的冯刚毅,回顾剧团走过的历程唏嘘不已:“上世纪90年代的经商大潮,对粤剧的冲击是致命的。那时深圳人发疯似地炒股票、办公司,很少有人进剧院看戏。等到袋子里有钱了,空闲了,想找点乐子时,却发现除了粤剧外,可选择的文化娱乐项目太多了――听音乐会、唱卡拉OK、上网、上酒吧、看电视……粤剧早就没有人稀罕了。”

谈到粤剧衰落的原因,深圳市粤剧粤曲学会会长陈志超尖锐地指出:“深圳的节奏快,而戏曲艺术形式过于陈旧,节奏太缓慢,不合观众的胃口,加上没有成熟的经营队伍,不会市场运作,这些都是粤剧难以得到市场认同的原因。”

谁都明白粤剧要改革。但如何改?往哪改?又谁都说不明白。想想也是:既要保持粤剧特色,又要适应现代生活的节奏;既要巩固老观众,又要争取新观众。不创新,年轻观众觉得传统戏“老得掉牙”;一旦改变太快太大,老观众又觉得“不像粤剧”。在继承和创新的平衡木上,满深圳也难找到一个玩儿得转的高手。

尽管如此,冯刚毅对粤剧的再度辉煌仍满怀希望:“目前剧团正在探索粤剧的创新之路,在作破茧而出的突围。我们还没有放弃信心。”

当清晨的缕缕阳光洒满深圳这座年轻都市时,刚进入17岁的小杨正在剧团简陋的练功房里,认真地排练几个基本动作和几句简单的台词。单调的学习让小杨感到有些迷惘:“老师为什么不让自己多学一点粤剧理论方面的知识呢?”说真的,为谋生计,老师们平时做得最多的是跑场子、接业务、搞推销、谋策划……冯刚毅显得有几分无可奈何:“没办法,剧团要生存,目前剧团的生存主要还是靠政府扶持。

粤剧的不景气导致了演员的断层。这是深圳粤剧团的另一处硬伤。冯刚毅说:“没有好的演员,再好的剧本,再高明的导演构思,再优美的唱腔,都无从体现。

由于低薪,年轻的优秀演员不甘清贫,纷纷转行、外流。而编剧、作曲、舞美等专业人士更是少之又少。由于编剧只有1人,尽管收集了许多好素材、好构思,也只能是望洋兴叹。面临人才缺乏的危机,剧团当机立断,转变用人机制,尽力请回外出的剧团人员,花钱买剧本,招收新学员,培养新人等等……但至今,这些举措并没有收到多少效果。

过去对算账从不感兴趣的冯刚毅,现在脑子里经常装着这样一套财务账:正式职工44人,临时演员30多人,还有一批中层以上干部提前退休。今年,全团人均年收入不到6000元。“这样的收入在深圳要吸引到优秀人才,难!”冯刚毅摇了摇头说。

改革!粤剧团别无选择

2003年8月,深圳出台了《深圳市文化体制改革综合试点工作方案》。根据《方案》,5年后,剧团将完全走向市场。现在,离《方案》的执行还有两年期限,剧团上上下下均有一种紧迫感。剧团的一些工作人员形容:《方案》出台的冲击力差不多就像一场地震。

其实,改革的核心都是围绕“钱”的问题。《方案》明确指出,给深圳市粤剧团5年过渡期,5年后政府撤掉500万元经费,以采购剧目的形式向粤剧团支付费用。而500万元足以让80多人的粤剧团生存无忧。

让粤剧团领导感到困惑和为难的是:光靠吃“皇粮”是一条死路;而靠自己找米下锅又力不从心,养不活自己。团长郑继峰告诉记者:“粤剧团去年卯足了劲演出也只有121场,票房收入共150多万元,就是超负荷一日一场演出,也达不到500万元。”

冯刚毅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就拿广州粤剧团的《花月吟》举例,光投资就用了280万元,去年演出110场,票房250万元。如果要排一出精品粤剧,布景、服装、灯光、剧本等等投入很有可能要几百万元,而演出一场戏下来不过三五万元。剧团靠演出连养活自己都难,哪还有底气去尝试创新?”

2006年4月19日,记者再次来到剧团,正巧赶上剧团准备赴东莞企石镇进行为期6天的演出。

虽然深圳粤剧团就在深圳,可是作为深圳的粤剧迷来说,一年能看上粤剧团的几场演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为什么?郑继峰道出了个中苦衷:“说白了还是一个钱的问题。剧团不得不把大部分演出放在农村、县里、广场等地方,而在高端市场上演出的可能性不会很大。”

所谓的高端市场,其实就是城市里的剧院、剧场。由于粤剧团没有固定的演出戏院,剧团每场演出不得不支付高昂的场租费另借场地。剧团办公室工作人员关宁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深圳剧院场租一场四万元,加上其他费用大概六七万元,而戏票四分之一是送关系户的,演出费连场租都付不起,更别说给演员发奖金了。”

参加不了深圳第二届文博会演出,剧团只好打起行李到喜欢看粤剧的珠三角地区的小城镇去跑场演出,因为那些地方的场租费便宜。

粤剧的出路:民间

深圳市是全国文化体制综合改革的8个试点城市之一。作为过去靠吃“皇粮”生存的粤剧团,必须改革,毫无疑义。而改革的目标和方向就是让剧团走市场化的路子,自己出去找饭吃。

郑继峰说:“剧团走市场化的路子不仅仅是为了自身不再成为政府的‘包袱’,对剧团来说,改制是机遇与危机并存。从长远看,在充分市场化的文化环境下催生出的符合市场需求的艺术精品,将比旧体制下硬打造的获奖剧目更有生命力。”

粤剧不创新、不改革,将会面临更大的生存危机。戏曲界的一位人士分析说:“在几年内,钟情于其他艺术的年轻一代将逐步过渡成为市场的消费主体。随着观众品味的不断变化,缺少整体创新的粤剧会不断失去市场空间。如果不加大创新力度,粤剧团这座高雅的艺术‘金字塔’在市场的冲击下就会有轰然倒塌的可能。”

那么,粤剧改革和创新的着力点应当放在哪里呢?

粤剧的出路不仅仅是粤剧界本身的问题,如果没有社会力量的支持和参与,粤剧改革的路决不可能走得很远。这也是许多关心粤剧命运的有识之士的共识。

在刚刚结束的深圳市人大二次会议讨论会上,主管深圳宣传文化工作的深圳市委副书记李意珍的一段话颇引人深思:“媒体应支持地方粤剧,引导深圳人对粤剧的认识,通过传播效应来拉动粤剧在深圳的健康发展。”李意珍形象地比喻:“酒香也需要多吆喝。现在的企业有钱都愿意包装歌星明星,不愿意投资包装粤剧;媒体对粤剧缺乏兴趣,许多读者都不了解粤剧,粤剧出了再好的戏、再好的演员也没人知道。”他说:“粤剧的命运最终是由观众和市场决定的。”

粤剧的命运当然也是攥在粤剧人自己手里的。对于粤剧团明天的命运,冯刚毅则持谨慎乐观的态度:“粤剧已经传承了三百多年,没有理由在我们这一代手里传承不下去。我们这一代粤剧演员需要更多思考,需要寻找更能适应新时代的文化消费主体的题材,需要为粤剧的艺术创新寻找新的表演手法。”

观众是剧团的衣食父母。冯刚毅表示:“今后,剧团将会加大创新力度,加大送戏进社区的力度,培育粤剧观众,开拓新的演出市场。只有这样,剧团才有可能延续生命。”

为唤起深圳人对粤剧的关注,2006年春节,粤剧团携《风雪夜归人》、《情系中英街》等蜚声业界的13个经典剧目深入社区,先后在深圳市各社区演出达28场,观看人数达10万余人。

对于那次尽显剧团水平的演出,冯刚毅得出的结论是:粤剧不会在深圳没落。他说:“深圳是个移民城市,有着浓厚的移民文化,作为一种文化传承,粤剧应该不至于就此没了市场。”

作为粤剧票友的原深圳市委书记李灏则坦言:“传统粤剧是一个拥有无穷开发价值的文化宝藏,现代粤剧作为探索可以尝试,但不一定会是未来的主流发展方向。”

令人欣慰的是,在传统文化越来越受重视的今天,粤剧也正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此同时,深圳粤剧团还将在今年第三季度策划筹办“深圳戏剧节”,以此探索粤剧在深圳的出路。

深圳究竟需不需要粤剧?冯刚毅有自己的见解:“越是民俗的,越是世界的。对粤剧,深圳不但有能力传承下去,还有着创新的好环境。深圳是个移民城市,需要各种各样的文化;深圳毗邻港澳,有粤剧生存的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香港每年演出的粤剧超过千场,观众达30万人次,比任何形式的舞台表演都更叫座,这势必也会带动和影响深圳粤剧的发展。”

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与一些地方剧种日渐式微相比,粤剧不仅在深圳没有灭亡的危机,甚至还露出了许多生气勃勃的发展势头。据不完全统计,仅深圳罗湖口岸附近就有60多家民间的粤剧曲艺社,吸引了香港的发烧友们纷至沓来。他们到自己熟悉的曲艺社,让乐师为自己伴奏、指导,还可以让音响师把自己的唱腔唱相录下来,制成VCD带回家欣赏。据一位老板说,现在不断有新的曲艺社出现。深圳能养活这么多曲艺社,究其原因,还是民间的力量。

由此看来,来自民间的粤剧也应当在民间的土壤中找到自己生存的条件。人们有理由相信,粤剧在深圳这块色彩斑斓的土地上仍能够繁荣地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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