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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醒与醒人

2006-07-18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白烨 我有话说

走近著名作家和文化学者柏杨,是多年前捧读他的《丑陋的中国人》。那种对中国人心理痼疾的痛切针砭,对中国传统文化负面影响的深切挞伐,既让人触目惊心,又让人淋漓痛快。而更给人以深层撞击的,还有他在字里行间透射出的坦诚自省的态度与勇于自咎的精神,应该说,在那个思想解放和社会转型的特殊时期,柏杨的《丑

陋的中国人》等作品,确实起到了一种振聋发聩的启蒙作用,是在许多国人心中激起了强烈回响的。

近来读到陈晓明主编的《柏杨杂文精选集》中的《酱缸――千年难醒的噩梦》、《劣根――国民灵魂的桎梏》、《权势――官崽哲学的流弊》,才知道在40多年前的台湾,柏杨先生就对“丑陋的中国文化”或“中国文化的丑陋”,以一种不气馁又不妥协的姿态,开始了他深入的反思和系列的批判。风行一时的《丑陋的中国人》,即是这个“传统文化大反思”的晚近而通俗的一个成果。

  

《酱缸》、《劣根》和《权势》这些写于40多年前的作品,于今读来仍然让人感到犀利、深刻与清新,丝毫没有隔膜感和过时感,就在于柏杨的那些“反思”与“批判”,切中了社会的时弊,击中了历史的流弊,而他所痛斥的这些“时弊”和“流弊”,至今仍以各种形式沉潜于生活深处或潜伏于人们的意识深层。在这个意义上,柏杨的这些文字并没有失去其思想性和现实性的价值,仍然值得人们好好拜读和认真重读。

柏杨先生的“丑陋”说,基于他的“酱缸”说。前者是后者的“流”,后者是前者的“源”;或者说后者是前者的“因”,前者是后者的“果”。他认为,“夫酱缸者,侵蚀力极强的混沌而封建的社会也。也就是一种奴才政治,畸形道德,个体人生观和势利眼主义。长期斫丧,使中国人的灵性僵化和国民品质堕落的社会。”柏杨或从日常的现实生活的病态现象着眼,或从人的常情常性的病态畸变入手,进而追根寻本、沿坡讨源的。

因而在他的文化批判杂文中,我们一方面看到他从人们习焉不察的日常现象中,发现其中隐含的传统的陋习和文化的痼疾。比如,他由上小学的小孙女虽很顽皮但却惧怕“教习”,说到从孩提时候起人对权势的莫名敬畏;由出国受多人委托带东西结果不胜其累,感谓“别把自己的面子,建立在困扰别人的行为上”。另一方面,我们又看到他从人之常情常性出发,去发见古书与古史中的悖谬与荒唐,从中揭示出那些非人性和非人的种种“酱味”。如由《公羊传》里的“《春秋》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看到了古代史官和官修史书的“诈欺”、“作假”和“隐瞒曲解”。这样由生活现实说到历史事实,又由历史事实说到常情常性,柏杨先生就在生活“病象”与历史“病源”之间,把握住了内在的关联,寻找到了问题的病灶。让人们更清醒、更直接也更迫切地认识到,“如果我们不醒悟,跳出酱缸,我们将被酱缸酱死”,绝非耸人听闻的惊人之论,它确实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可能。

柏杨的文化批判杂文,用意尖锐乃至尖刻,用语冷峻乃至冷酷,其中自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懑,也显然还有疗救心疾的热切、廓清心境的澄明。这种表象激烈,内在热烈的情形,在柏杨先生后期的文化杂文中更加显见。在他的文化批判杂文中,柏杨先生通常是以两种身份出现,一种是写作者也即评说者,一种是被评说的当事者,有时还是旁观的注释者。这使他既是审视者和批判者,同时又是被审视者和被批判者。他总是以各种方式把自己放进去,在拷问历史的同时也拷问自己,这使他的“传统大反思”系列杂文,既是一种阻击“噩梦”的战斗檄文,又是一种旨在自省的扪心自问。他是在自醒中醒人,又在醒人中自醒。他的杂文之所以感人、引人和启人,其因也正在这里。

    《柏杨杂文精选集》北岳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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