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的《佛经文学与古代小说母题比较研究》是一部立足于中国古代小说母题，追寻古代小说母题、题材来源的著作，体现了国内小说文本研究的一项新成果。
作者别开生面，从古代小说中外影响的比较研究入手，着力在广泛涉猎材料，运用文学主题学的母题研究方法，旁征博引，集散归类。读了这部著作，我感到有这
首先，立足本土，放开视野。作者运用小说母题的方法，梳理出中国古代小说的21个母题，每个母题下面集拢了系列发展的若干作品，结合相关的观念追溯其佛经文献的来源，如唐传奇小说冯燕侠义母题，从此故事的营构，考察出来是来自外域传译过来的佛经故事的影响所致。书中作者采用母题集粹方法，以中国古代小说为本位，以比较文学的“影响研究”为观照，寻究出原来这些系列题材和描写竟是出自外域，至少外域是来源之一，就使得本土的材料有了新的阐发价值和新的意义。
其次，关注小说内容与思想史、文化史的联系。古代小说是古代社会生活、民俗风习的形象化载体，必然反映出古代民族文化内涵和民间风习。传统的小说研究比较注意小说作品个案、作者及成书过程，前些年的研究成果在断代小说史、题材语言等分类小说史（如文言小说史、白话小说史；传奇小说史、笔记小说史；侠义公案小说史等）等，都取得了引人注目的成果。而王立这部书，相比之下，则体现了对于小说具体内容与相关的思想史、文化史的联系。如诵经免灾、地狱主宰等内容，就与佛家信仰及印度神话故事有关。
第三，该书还注意以当代意识解读古代小说，古今相通。如有些地方提到了现当代武侠小说，如“比武斗智”一章列举了近代平江不肖生《侠义英雄传》和金庸《倚天屠龙记》、《射雕英雄传》的相关例证，有力地说明佛经中开创的这一叙事模式在后代作品中泛化的事实。
第四，该书也注意突出中印古代叙事文学中主题、思想内蕴的比较，从而透视出特定的文化意义。如“禽兽义感”的故事，就归纳和揭示出许多佛经本生故事都在提倡兽王为臣下蒙难、替死，相比之下，“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纲常维系下，中国文化所一向讲求的，乃是下对于上的无条件服从，提倡为君父、为恩主心甘情愿地牺牲，像《史记・高祖本纪》中写为解刘邦荥阳之围，将军纪信扮作刘邦，代主身死，乃至杨家将故事中的杨大郎代替皇帝去身赴险境，以解救君王出险。后世也更加宣扬下对上的绝对的‘忠’。虽说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毕竟还是在倡扬‘君临险境，臣甘为君死’。”（第302页）而后分析了佛经传译过程中的一些复杂现象，这就在中外对比中，得出新见，同时还没有把事情简单化。
第五，是继承前人的成果又不囿于定见。如“闻音预见”一章追述本土渊源时引述了饶宗颐先生的研究，附录“佛教类书”引述了金克木先生的研究，“赌技服人”一章引述了欧洲人《多桑蒙古史》中的材料等等，不用说涉猎的佛经材料的广泛了。“冥游”一章，还把通常法国汉学家戴密微有关冥游故事的研究系统化和细密化，像“具魂法”、“重生药”的细节是先前很少有人注意到的，而正是这些描写使得不少冥游故事在事理和逻辑上成为可能。
因此，我觉得该书的总体设计和不少章节的探讨是富有开创精神的。以往的小说史研究，虽然也有涉及佛典、道藏的，但大多是零星的（如孙悟空形象原型、《西游记》成书过程之类），缺乏全面的、系统的观照和研讨，尤其是对于文言笔记小说专题性贯通性的梳理尚不够，这和工作量大、难度大且周期长不无关系。作者能够知难而进，在全面翻检佛典的基础上，最终筛选出了二十一个中国古代小说母题，并对这些母题的民族化、世俗化以及进一步文学化的演化过程进行了系统周密的论证，往往还能结合某种理论进行深化阐发，是令人信服的，也是富有启发性的。应当指出，本书从今存汉译佛典中归纳出这21个跨文化的小说母题，作为一项具有开拓性的研究，该书已经称得上是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甚为可观的架构或系统了。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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