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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江的意义(报告文学)

2007-04-02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蒋巍 我有话说

蒋巍  1947年生,辽宁营口人。青年时代从事新闻工作。著有多部长篇小说、纪实文学和散文,其中报告文学《人生环行道》、《在大时代的弯弓上》、《大洋的此岸与彼岸》分别获全国第二、三、四届优秀报告文学奖。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创作研究部副主任。

历史在人民心里。是

非在人民眼里。成败在人民手里。

民心就是历史的真实、真情、真理。民意就是社会的标准、镜鉴、天平。民声就是时代的脉动、选择、良知。

“人活一辈子,要的就是个骨气!”

王江是黑龙江省佳木斯市公安局郊区分局四丰派出所的一名片警。

他的妻子谢淑琴是个坚强的女人,可搬进新家的第一夜她哭了。王江也流泪了――因为这个“新家”,两口子闹了意见,冷着脸从白天僵到晚上,几乎一整夜背靠背,谁也不理谁。这是1996年4月,开春正是风大的时候,呼啸的烈风一阵阵掠过群山,掠过旷野,掠过村屯,掠过王江两口子这个“新家”――不,是穿过这个四处漏风的“新家”!

歪歪斜斜的木栅栏里,一幢不足18平方米的破草房。风中,房顶上的陈年茅草飒飒作响,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的昏黄灯泡在风中摇晃。因为常年漏雨,天花板是斑驳锈黄的,剥落处露出一道道木板条,四周的墙壁露着泥灰,靠火炕的两面大概因为怕凉吧,糊着一层厚厚的发黄的报纸。屋地是可以种苞米割猪草的那种原生态……

13岁的儿子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了。谢淑琴却怎么也睡不着,可她不愿睁眼,一睁眼看见这个破家她就哗哗流泪。

她后悔,千不该万不该信了王江的话。在老家――桦川县新城镇前进村――她和王江曾拥有一个多么幸福美满的家啊!王江的父亲是个老兵,解放战争中跟部队一直打到广东,当了团参谋,身上多处负伤。1953年,老爷子复员回老家,拎起锄杠又当了农民。父亲的好传统好家风,给了王江一身的硬骨头和正直善良、吃苦耐劳的好品格。中学毕业后,王江参了军,很快入党提干,一直做到连队副指导员。1982年春,英姿飒爽的王江和谢淑琴结了婚,第二年家里添了个大胖小子。1986年,部队百万大裁军,王江转业到桦川县公安局,在老家的新城派出所当了名普通民警,两口子省吃俭用,辛勤劳作,几年后盖起了三间亮堂堂的大瓦房,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没想到,1994年,王江被调到松木河派出所工作。新城是桦川县最大的镇,而松木河是大山沟里的一个小乡,地处偏远,道路崎岖,一天仅通一趟客车,王江回家一次,来回需要10个多小时。王江在办公室搭了一张简易床,吃住都在派出所,一两个月才回家一次。两地分居的辛苦日子熬了两年多,王江跟妻子说,你一个人挑着这个家也太难为你了,干脆咱们把家搬过去得了!

谢淑琴同意了。前进村那三间亮堂堂的大瓦房卖了,红红火火的生活放弃了,1996年4月,一辆马车拉着谢淑琴和儿子,还有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具到了松木河,当马车停到歪歪斜斜的木栅栏外,谢淑琴第一眼看见那幢破草房时,她惊呆了!王江不是说买了一幢新房子吗?不是说条件不错吗?不是说什么都收拾好了吗?入夜,一家三口挤在窄巴巴的半铺炕上,听窗外野风怒号,林涛汹涌,谢淑琴终于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

王江一声长叹,靠墙坐起来。他说:“淑琴啊,你不在我身边这两年,我天天在办公室里住,夏天热得浑身出痱子,冬天洗脸水都能结冰,吃饭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过得比部队拉练还苦,下了班,我就想你和孩子。”说到这儿,王江也流了泪,“现在你们来了,条件是比老家那边苦了点儿,可条件再好、人再富,我看也不如一家人团团圆圆过日子。我骗你说松木河这好那好的,是我不对,可我也是为了你和孩子,为了这个家啊……”

淑琴抹抹眼泪:“你就这么死脑筋啊,就不能跟领导说说,调回新城派出所?”王江激动地说:“淑琴,你知道我老爹是从烈士堆里爬出来的,能活到今天是万幸。还有,我跟你讲过我的好战友苏宁的事迹吧?当初他是连长,我是副指导员,我们相处得像亲兄弟一样……他是个多好的同志啊,我们在黑河训练时,一个新兵练习投手榴弹,因为太紧张,一下把手榴弹甩到身后,苏宁一个箭步上去,一脚把手榴弹踢飞,同时把那个战士扑倒压在身下,那是苏宁第一次救人,后来苏宁又因为救人牺牲了……苏宁是英雄,我王江是个凡人,不能和苏宁比,但苏宁已经牺牲了,我还活着。咱没做出像苏宁那样惊天动地的壮举,但是,咱不能学学人家的精神吗!人活一辈子,要的就是个骨气!松木河这地方越难,我越不能走……”

王江讲得热泪长流。淑琴是明事理的人,她哭着点头说:“别说了,就是火坑我也跟你跳了!”

就这样,王江把家搬进大山深处一幢风雨飘摇的破草房,过起了寂寞清贫的苦日子。进入新世纪,松木河撤乡变村,派出所也撤了,松木河变成一个警务区,只留一个片警。上级征求意见谁留下?王江说:“别的同志家都不在松木河,还是我留下吧。”

长空里,一只奋飞的孤燕。人世间,一片赤诚的肝胆。

自此,王江成了中国最大的片警,一个人负责着133平方公里区域的警务,茫茫的山林平野中,分布着7个自然村和3个大农场,有的村距离王江所住的松木河村几十公里远,特别是深山沟里还有些三三两两的零散住户,只有一条崎岖的羊肠小道可以通达。

自此,松木河四野八村的乡亲们渐渐熟悉了王江那消瘦的身影。那身影仿佛不知疲惫,长年奔波忙碌在深山旷野,无论白天黑夜,酷暑严冬,只要老百姓有急事需要他,需要民警迅速到场,王江就会登上那辆老式飞鸽牌自行车立刻出发,遇上山梁就推车疾行,碰到小河就扛车趟水。年复一年,王江默默扎根在这片遥远而辛劳的土地上,默默履行着人民卫士的职责,初来时才39岁,如今已52岁,一干就是14年。

“甘于奉献,这才是最大的志气!”

铃,铃,铃……在大山深处,在松木河村,王江家的电话响了。

这不是普通的家用电话。方圆百里,王江是唯一的民警。没有派出所了,他就把派出所的红灯安到自家门楣上方(整整14年,这盏红灯的电费都是由他自付),又把自家的电话号码告诉各个村委会,请他们广而告之。于是,进到各村,都能看到“8884085――有事找王江”的大字告示牌。王江的家就成了松木河133平方公里区域唯一的警务点。每天,为群众报案或求助的各类事情,王江在辖区东奔西忙,妻子谢淑琴就成了义务协警员。14年来,王江家的电话成了中国最小的“110”,每天晚上,公安派出所专用的那盏红灯都在王江家的门楣上方迸射着耀眼的光芒。

红灯,就是责任和力量,它向老百姓昭示着:“这里有警察,有事来找我。”红灯,就是信任和温暖,有了这盏红灯,人们就觉得有了主心骨,有了依靠,有了平安的保障。

2006年农历正月初四凌晨1时许,狂风呼啸,漫山遍野刮着“大烟泡儿”,王江和老伴早就睡了。突然,家中电话响了,是团结村女性村民李某打来的,她声音直哆嗦,边哭边说,曾和她同居过一段时间的外地人张守泉窜到她家行凶,杀死了她的父母还想杀她,现在凶手正往桦川县方向逃窜,跑了有半个多小时……王江问清张守泉的体貌特征后,迅速向四丰派出所报告了情况。正在值班的所长王大伟告诉王江,你哪也别去,在家等我,我们会尽快赶到!放下电话,王大伟心急如焚,正值深夜,30多公里的路,还飘着鹅毛大雪,还要请求分局紧急增援警力,哪能说到就到啊!尤其让他不放心的是,他知道王江不会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在家等着,王大伟不能不担心王江的安全……

20分钟后,王大伟会同分局增援警力,一路响着警笛,风驰电掣开往松木河方向。

再看松木河这边,王江向所长报告后,立即套上棉袄棉裤,一边嘱咐老伴给村支书付云打个电话,一边抓起手电筒开门就走。老伴一把死死扯住他:“你干嘛去?”王江说:“抓人啊!凶手正往桦川县跑,肯定要路过咱屯,不能让他跑了!”老伴急得要哭出来了:“你50多岁了,身子骨单薄,又有病,手里没个枪,那个歹徒杀人杀红眼了,你能斗得过他吗?等派出所来了人再行动不行吗?”王江说:“不行不行,派出所离这儿60多里地,等增援的赶到,那家伙早没影儿了!”他猛地挣开老伴的手,光着脑袋就跨出门外,顺手抄起一根一米多长的铁棍,冲进茫茫风雪。

老伴冲他身后喊:“戴上棉帽子啊!”王江头也不回:“不能戴,戴了听不见动静!”

夜,伸手不见五指,这是严冬里最冷的时候,裹着鹅毛大雪的狂风在群山旷野狂荡怒号,雪花雪粒抽在脸上,刀刮般生痛。王江顶着“大烟泡儿”,深一脚浅一脚在雪路上艰难前行,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新雪上有一行模糊的脚印。不过,脚印前进的方向是朝向他的后方――哦?两人怎么已经错过了?王江一想,这个叫张守泉的家伙肯定老远看到他的手电筒光,躲到路旁隐蔽的地方了。王江迅速回身,关掉了手电筒,沿着脚印猛追,看到前面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背个破书包,正猫着腰紧走。王江几个箭步窜到那家伙身后,猛地打开手电筒,大喝一声:“站住!干什么的?”那人被吓个冷不防,一回身,直射过来的手电筒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他赶紧举手挡光,刹那间,王江看到他两只手和棉衣裤上到处血迹斑斑。显然,他就是凶手张守泉了!

在两人眼对眼、面对面的此时此刻,我们必须做一个比较:凶手是30来岁的壮汉,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王江已经年过半百,身体孱弱,患有肝硬化等多种病,力量的对比是可想而知的。但是,王江什么都没想,在正义和邪恶之间,在法律和罪恶之间,在人民警察和犯罪嫌疑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第一眼看到浑身血迹的凶手,王江的满腔怒火就腾空而起,一切都是职业本能的反应――王江抛掉手电和铁棍,一声怒吼,饿虎扑食般摔倒张守泉,然后双手铁箍一样紧紧勒住他的腰。张守泉一下被摔懵了,可他迅即反应过来,一边疯狂挣扎,一边挥拳猛击王江的头部,王江被打得眼冒金星,可他咬紧牙关就是不撒手,两人在雪地上翻来滚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猛扑上来骑到张守泉身上――是付云,松木河村支部书记!接到王江老伴的告急电话之后,他火速追了过来……

增援警力还在疾速开往松木河的路上。派出所所长王大伟的手机响了,王江大声报告:“所长,嫌疑犯抓到了!”

在农村,婆婆妈妈、鸡毛蒜皮的事情很多,邻里纠纷,婆媳不和,夫妻离婚,甚至猪拱园子,丢鸡丢鸭,松木河老百姓首先想到的就是王江。王江是他们最信任的“三哥”,办事最公道的“大法官”,什么事都管的“大管家”……

――农村人大白天都在地里忙,家里发生点什么事儿不是大清早就是二半夜。一天深夜,李某和媳妇吵架动了粗,媳妇一气之下跑到大山里。公公婆婆着急了,跟王江说。王江穿衣就走:“现在山上狼很多,可别出什么事儿!”他召集了十几个村民,拿着手电上山拉网排查,终于在大草甸子深处找到李某的媳妇……

――深夜,村民老张发现自家养的100多只羊不见了,王江和几个青年整整找了一夜,终于在一处山洼找到。水利三处农场一家职工的5头牛被盗,正是春天发山洪的季节,王江带人在冰凉透骨的山水中趟来趟去,分片搜山,终于发现被盗贼藏在深山沟里的5头牛,牛嘴都已经被捆住,准备宰杀了……

――有人捎信给王江,说鲍家沟的老鲍家昨天丢了一只鸭子,怀疑是姓葛的邻居偷的,两家打起来了。鲍家沟离松木河村足有30多里的山路,只住3户人家。王江迅速出发,在村口遇上村民李金发,李金发见三哥脸色焦黄,身体不舒服的样子,决定陪王江一道赶往鲍家沟。正是雨季,山路泥泞得像锅稀粥,走出不到一个小时,王江就满头是汗,脸色蜡黄。李金发也打怵了,说三哥咱们回去吧,不就是丢一只鸭子吗?屁大的事情还能咋的!咱们连滚带爬走这么远犯不上……

不行,必须去看看!王江坚定地说。

为1只鸭子,30多里的泥泞山路,足足走了4个半小时。到达鲍家沟时,我的天啊!老鲍家和老葛家正在火冒三丈、跳脚对骂的火爆当口儿,双方都是父子齐上阵,一家持刀一家执斧,要不是仅有的一户邻居居中拉架,两家早血肉横飞了!王江亮嗓子威严地大喝一声,双方见“三哥”来了,乖乖放下了凶器。王江问清缘由,让两家人进自己屋坐着,“先消消气儿,回头再找你们训话!”然后他好像闲游一样东走西逛地这看看那看看,不大工夫,他在葛家房后一处小水坑里发现了鸭骨。王江把两家人找到一起,两脚稀泥的他拿条小板凳坐地当中,让两家人分坐在炕头炕梢,那严肃的表情真有点儿像在国家大法庭办案审案,而且还请李金发和那位邻居坐一旁,像是“人民陪审员”的模样。王江把证据一摆,说老葛,肯定是你偷吃了老鲍家的鸭子!

两家人心服口服。双方争着抢着备了几样菜,要一起和“大老远来的三哥”喝几盅。王江滴酒不沾,只能以白开水相陪。两家人都动情地说,三哥,多亏你来了,为了一只鸭子一时冲动整出点血光之灾,多不值啊!陪同来的李金发站起来,双手高举酒碗,眼含热泪,恭恭敬敬向王江低头致敬。他说,三哥,今天我算服了你的为人了,小弟我干了!

20岁出头的儿子决定去深圳打工,走前的夜晚,他关切地劝老爸,你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忙的都是鸡毛蒜皮的烂事儿,累不累呀?值吗?好好歇着得了,我虽然谈不上有什么雄心壮志,以后养活你和我妈是没问题的……

王江语重心长地讲了好些鼓励和嘱咐的话,儿子记得最牢的一句是:“甘于奉献,才是最大的志气。”

“当警察,最根本的是要有正气!”

在松木河,乡亲们打心眼儿里爱戴王江,不仅仅因为“有事找王江”,王江就能给老百姓一个公正、满意甚至惊喜,乡亲们心窝子里还揣着一句滚烫的话:“好事找王江”。

14年来,王江默默做了多少“份外”的好事呵!――来松木河的第一个春节,王江就到敬老院来看望慰问那里的孤寡老人,从此他和妻子谢淑琴都和老人结下不解之缘,每次去都不空手,还帮着老人洗衣服,梳头发,老人们争着抢着把王江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为此还闹了小意见,谁也不理谁了……

――走访四合山村,到了70多岁的刘禄家,家里除了刘禄和他的呆傻老伴之外,还有另一个五保户闫福。屋里阴暗潮湿,破破烂烂,饭桌上除了咸菜疙瘩什么菜也没有。王江掏出200元塞到村支书手里:“我兜里就这200块钱(那时王江的月工资才400余元),你帮着经管着,隔三差五买点儿猪肉鸡蛋什么的给老人送过去。”村支书很感动,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们的工作没做好,村里也难……”王江又嘱咐村支书:“别跟老人说钱是我给的,就说是村委会给办的事儿就成了。”村支书更感动了:“三哥,你办了好事咋还不让我说?”王江笑笑:“这点钱算个啥,还值得一说!再说好事是村委会办的,不是有利于你搞好群众关系嘛!”村支书感动得大泪珠子刷地掉下来,天底下哪有这么当警察的?!

――松木河村的养牛户徐贵和让老黄牛顶成重伤,躺地上昏迷不醒。王江闻讯跑去,当即决定送往佳木斯市医院抢救。家里都是农村人,没经过这类事,只会站一旁呜呜哭。这以后,找车,上路,背进医院,挂号化验办理入院交款领药,楼上楼下跑,全是王江的事儿。入夜,他和家属一起陪坐在病床边。第二天,一切都安顿好了,临走前,王江给自己只留下买车票的10元钱,其余200多元都留给了徐贵和的媳妇。伤愈后,徐贵和拎着两瓶酒去感谢救命恩人,王江说啥也不要。徐贵和没办法了,套上牛车拉上满满一车豆秆,二话不说,呼呼隆隆全卸到王江家院子里。

――五七村邹文里老两口生活十分困难,开春种地时没钱买化肥了,王江扛去两袋化肥。冬天,王江又与管区内的林场联系,帮助邹老汉找了一份用马车上山拉木头的活儿。几年后,老伴去世了,年近70的邹老汉也干不动山上的活儿了,又成了村里的贫困户,王江托亲戚找战友,又在外乡帮邹文里找了一份喂猪的活儿。乡亲们说,三哥简直就是老邹头的亲儿子,管到底了……

――王江还为辖区的发展和乡亲的致富操着心。外县一位养殖大户相中了松木河闲置的厂房和地理环境,想投资办养猪场,但又担心人生地不熟挨欺负。王江亲自找到那位老板做工作,慨然表示养猪场的安全由他一包到底。养猪场办起来了,全村的养猪业跟着发展起来了……

王江在松木河工作了14年,方圆百里都是他的辖区;他不是官,却是这片广阔山乡中唯一的国家公务员,人们都崇敬他。人情近了,关系熟了,跟当地农场林场、村干部“整点儿”这个那个,用来改善改善自家生活,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情。但是走进他家去看看吧,依然是14年前那间18平方米的旧草房,炕上放着那部红色的“110”电话,10多年了,他没买过一双皮鞋,自家小鸡下的蛋也舍不得吃,积攒起来好换钱买药。儿子就是因为看到家里生活太过艰难,才下决心到深圳打工……

乡亲们见“三哥”日子实在窘迫,有人劝他到林场“整”几百根木耳椴搞点副业,有人劝他在农场“搞”几片耕地,王江摇摇头一笑了之。在派出所的学习会上,王江常说:“当警察,最根本的是要有正气。有正气,老百姓才听你的信你的,下去办警务才会获得群众的支持。”

现在的松木河,经济快速发展,百姓安居乐业,社会治安良好,村村气氛和谐……乡亲骄傲地说,俺们这儿称得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

1999年,王江突然病倒,肝部剧痛引发了持续的高烧。乡亲们听说了,纷纷找上门来,逼着“三哥”去看医生。大家说,后天是礼拜一,你再不去,我们就抬你去!

星期一一大早,王江躺在炕上还没下决心呢,乡亲带着刚煮熟的鸡蛋、刚烙好的糖饼,已经上门来送行了,热热闹闹挤满了一屋子。数天后,王江被确诊为肝硬化,第一个疗程就需要住院治疗两个月,可王江只住了20天就从医院跑出来,老伴拦也拦不住。王江说,那么大片的辖区,就我一个警察,万一出啥事咋办!

王江牵挂着松木河,松木河的乡亲也牵挂他。2005年秋的雨季,王江家的草房照旧“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地上炕上大盆小碗地摆了10来个。大家在背后商量,咱们给换换房盖吧,不过这事儿不能说,说了三哥会不同意的。

约定开工的那天早晨,王江家门前呼呼啦啦涌来一百多位乡亲,有年过七旬的老人,有背着婴儿的妇女,有十岁八岁的孩子……

王江掉泪了,他高声说,乡亲们,我王江谢谢你们了行不行?别整了……

说啥都没用。这是王江在松木河第一次说话没人听!

帮工太多,挤不上,还是村干部硬性排了次序,定下每天20个人,轮班换。王江挽挽裤腿袖口要一起干,乡亲们不容分说把他拦下了:三哥,今天这活儿还用得着你伸手吗?看着就得!

不过是一幢小小的草房,但那一定是松木河历史上最热闹最宏大的换房盖场面,让所有乡亲、也让王江能记一辈子!

秋去冬来,风雪兼程,今天的王江依然在松木河操劳着奔忙着……

人们会说,王江的人生是平凡的。历史会说,王江的意义是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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