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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师益友话秀民

2007-10-02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李致忠 我有话说

我有两本书,虽不敢说真能伴我终身,可几十年来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我。一本是刘国钧先生的《中国书的故事》,另一本便是张秀民先生的《中国印刷术的发明及其影响》。前者,1964年去湖北四清,晚住沙市,??细雨中购于沙市新华书店;后者,1978年春去南京出差,购于秦淮岸上夫子庙新华书店。这两本书都是我的启蒙老师

,都是我做学问的起点。

我和张秀民先生有过几年同事经历。我来馆时,他有50出头,一身蓝布中山装,中等偏高的身材,清瘦而温文尔雅,很少说话,有忠厚长者之风。那时馆里人少,彼此都认识。一到工间操时间,大家从各部组走出大楼,有的做广播体操,有的三五聊天,有的沿琼岛西涯的栏干散步,唯张先生打拳。他打拳的地方有两处,或在大楼东角楼以西平台上,面对铜仙鹤“白鹤亮翅”;或在东角楼以东、展览厅之前的树林里“海底捞针”。每当进入境界,伴着呼吸的节奏,气沉丹田,目不斜视,神态飘然。

我和张先生没有过多的交往,但我与其神交则在1959年中国历史博物馆新馆落成后新的历史陈列上。新的历史陈列中有“四大发明”一栏,其中有关雕版印刷术的发明就用的是张先生的说法,因我读过他1958年出版的《中国印刷术的发明及其影响》一书。后来到馆里工作了,才知道此书的作者就在北京图书馆。我一来北图,就被分配在善本部善本组工作。那时善本部全部人马只有26名,善本组就占去了11名。那时的善本组不预备工具书,唯一的一部,就是那种老版的《钦定四库全书总目》,为此我曾建议陈恩惠组长,应置办一些工具参考书,先生告诉我“那得记”,我只好收回牛犊之想。1966年6月后,国际交换组扔出来很多多年采购积压而又怕被说成是“四旧”的书刊,我和另外两个善本组的年轻人就一道去捡,而捡的书中好象就有张秀民先生的这本《中国印刷术的发明及其影响》。这本书同其他捡的书一道,成了善本组工具参考书的滥觞。这本书在组里谁都可以借用,但借时必须登记,用完必须自还。1972年前后,这本书不见了,不知是谁拿走密而不还,我心里很不高兴。直到1978年去南京出差,才在夫子庙新华书店买到了这本书,但它已是第二次印刷本了。从此,它跟了我30年。迄今,年年还要翻,年年还要看,年年还要检用。其后,张先生1989年在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印刷史》;2006年在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增订版《中国印刷史》,也都及时成了我的案头之物。他的书哪处最扎实,哪处还可商榷,哪处还有材料可补充,我心里几乎都有数。

1987年新馆落成,张先生是被请回馆,还是自动赶回馆,我不清楚。但在善本陈列室我见到了他。寒暄之后,先生就说:“你那篇《古书旋风装考辨》,看来是对的。”我请先生参观,并告他善本部还未搬迁,欢迎您回老馆看看。第二天,我陪张先生在老馆各处探旧谈往,指物说昔,看出来张先生内心对老馆有深厚的感情。此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张先生了。去年馆里给张先生办百年大寿,我因出差境外,没能赶上参加。回京后不久,却得到了先生新出版的增订本《中国印刷史》上下两巨册。抚物生情,眼望南天,遥祝张先生健康长寿!没成想,寿祝活动两三个月后,先生却乘鹤仙逝,西归道山了,心中怅然。

今天国图党委常委做出决定,号召全馆员工向张秀民先生学习。作为在职员工中唯一和他有过同事经历的我,有很多话想说。但归结起来,如下方面,几十年来我一直暗自向他学习。

向他学习知识。张先生在馆供职四十余年,始终没有在善本部工作过。可是他的《中国印刷史》却涉及很多善本书的刻梓与版本,使在善本部工作的老少员工反得学习他这本书,这何等的了不起!

向他学习坚韧。张先生讷于言而敏于行,自他立志要写出一部中国的印刷史,几十年就从来没有放弃过。先生清心寡欲,淡泊名利,唯一所欲者就是要完成《中国印刷史》这部煌煌巨帙。所以他几十年清虚自守,黄卷青灯,锲而不舍,坚忍不拔,这是何等可贵的精神!

向他学习学风。张先生为学十分严谨,十分朴实。他的材料都是自己读书得来的,他绝不轻信二手材料。他行文十分精练,精练到近乎吝啬。洋洋110万字的《中国印刷史》,几乎没有废话,这是多么值得大力提倡的学风!

向他学习品格。张先生1971年就退休了,以他当时的工资水平,退休后所能拿到的养老金,大概少的可怜。如此微薄的收入,还能抽出部分赞助小学、修桥补路,简直不可想象。

张先生离我们西去了,但他的精神永存。几十年青灯黄卷独自守,八百页鸿篇巨帙留人间。张先生永远值得我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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