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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支草笛命名的村庄

2009-03-27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白涛(蒙古族) 我有话说

一个山村的名字来自一支草笛――“禾木”,源于图瓦蒙古语“喉木尔”,意为喉咙,实指绰尔,是蒙古人祖上传下来的一种歌唱与吹奏方式。这种歌与吹便产生了天籁般的和声与和弦。

禾木村的图瓦蒙古人中,有不少人在吹着一种图瓦语叫“苏尔”的草笛,是用一种当地人叫“扎拉特”草的茎杆制成的,掏有三孔,直管竖吹。

吹口夹在上唇与牙龈之间,舌尖控制发声,全凭气息掌握。音色中先是伴有吹奏者自己发出的喉音与草笛的混声,然后才是草笛发出的高音,而这三种声音完全由一个人完成,真是美妙难言。古人讲音色是“丝不如竹,竹不如肉”,这种竹与肉、草与肉的交融声响超出了古人与今人的想象,是不能言表的莽野天籁,与自然无比和谐。有人说这种草笛的源头可以追溯到汉、匈时期的胡笳十八拍。《北史》上说“铁勒之先,匈奴之苗裔也……,北海(今贝加尔湖)南,则都波等。虽姓氏各别,总谓为铁勒。”北方史学家们都认为都波(都播)为铁勒的一部,即今天图瓦人的祖先。匈奴人、图瓦人都是骑马的游牧人,想来也是该有此物的。

一个乡村被一支草笛命名,够浪漫的了,更何况这乡村是隐秘在阿尔泰山脉雄伟起伏的褶皱深处。据蒙古族音乐家莫尔吉呼前几年在北疆的考察,在阿尔泰地区的蒙古人村落里,几乎人人都会唱呼麦(浩林绰尔)。你听,在阿尔泰山的松林与白桦的错落之间,在额尔齐斯河西去的流水声中,一个人和一支草笛引出的众多和声在回荡,在游移。

曾任俄罗斯皇家科学院院士的德国人彼得・西蒙・帕拉斯(1741-1811)在其著作《内陆亚洲厄鲁特历史资料》中,这样描述西蒙古厄鲁特人的绰尔(苏尔):“绰尔,用大型阳伞植物的茎秆制作,把茎秆挖空成一管子,外面再罩上肠衣。在较细的一端钻有三个音孔,较粗的一端放入口中吹奏。吹奏时不用嘴吹,靠上嘴唇和舌头的运动发出声音。舌头挡住一半,空气经这里吹出去,牙齿的功能是充当乐器的核心。吹奏时,人的一只手掌握住三个音孔,另一只手握住它。”厄鲁特人即卫拉特蒙古人,属于唐努乌梁海,都波(图瓦)人自西迁阿尔泰地区后也一直归属其中。如今生活在阿尔泰山中的图瓦人虽然只有两千多人,但他们传承了这种绰尔(苏尔)。在阿尔泰五色斑斓的秋野,他们拾取花木的茎秆,制作一支支苏尔草笛,对着自然忘情抒怀。

我们是在盛夏7月的一个早晨赶往阿尔泰山的。阿尔泰山区清晨的风很凉,路过额尔齐斯河时,但见河面泛起粼粼水波。走过山前草地便开始盘山,马上就要见着心中的圣山了,我的心不由得收紧。转上一处高坡,隔着公路向北望去,阿尔泰山群峰峭拔,座座尖峰被刺破云层的阳光照射着,山间的乌云更增添了大山的凝滞与沉重。我兀的想起不久前写下的《额尔古纳上游》中的一句诗:“鹰群正在群山间聚集着风暴……”一时间,我被大山,也被我自己的诗,悄然感动了。

我在内心深处一遍遍感受着苏尔的味道,那些吹奏者的身上仿佛注入了大自然神灵的歌声。头一位吹奏者额尔德西,是位年近古稀的老者,他的吹奏风格似乎更靠近传统,喉音的伴奏音质强大,不低于草笛的发声,是喉与管的巧妙糅合,气息柔顺,流露出人与自然共同存在的无名忧伤。另一位中年吹奏者蒙古罕吹出的音调更加粗砺雄壮,气息停顿和起调时的生猛带着一股冲劲儿,节奏、音节以及指法与前者略有不同。他嘴边的那支苏尔不够笔直,其音色是否与草茎的粗细曲直有关,就不得而知了。帕拉斯曾说:“厄鲁特(卫拉特)人的音乐,尤其是那些柔婉爱恋的音乐,其曲调中充满了长颤音,音调哀怨,如泣如诉。”苏尔传达出的韵律与吹奏者个人的气息吐纳紧密相连,仿佛是孤独的游牧人灵魂的呻吟与哭诉!这种土制乐器不是游离在人的感知以外,而是与人的肉体灵魂融为一体的,是他们身心的组成部分――是一眼望去的阿尔泰山的雄砺起伏,是额尔齐斯河一路西去的清流水波,是喀纳斯天然而旷达的完美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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