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大地震后涌现的纪实作品数以千计,何建明著长篇报告文学《生命第一》当为其中佼佼者。
人们从不同角度记录了这场重大灾难以及国人在灾难面前的表现,主题各有不同,而何建明的成功,首先在于他对题材意义的更深入思考和准确把握。“生命第一”是个严肃的判断,它意味着,在生命价值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价值可
“活着的和死去的之间,有一样东西具有质的重要意义:唯生命第一。”
这句话是有根据的,正是在地震发生后的第一时间,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胡锦涛发出了号召:“尽快抢救伤员,保证灾区人民生命安全!”
只有经历过唐山大地震的人们,才能体会到总书记的号召下显示着如何巨大的历史性进步。
主题是作品的魂灵,也是作家观照题材的主要视角,由于何建明选择了生命主题,使他的创作不同凡响,赋予通篇内容以夺目的光彩,形成生动的整体。
仿照传统思路,面对灾难题材,只宜写抗灾而不宜写灾难,但此书绝不回避对苦难的书写。书中进入的第一个具体场景,就是一位女医生在废墟前等待见到丈夫的遗体。这位女英雄七天来参与抢救了三十多名生还者,却没有时间救自己的亲人。当丈夫的遗体被大家挖出后,众人看着女医生职业化地为丈夫擦洗头部,并感谢了大家。她似乎很平静,但数分钟后,人群中的她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伏在了丈夫身上。这情景被描写得惊心动魄,使人读后潸然泪下。这一幕体现了有关英雄刻画的最新范式:她是英雄,也是可怜的弱者和受害者。她可以在关键时刻公而忘私,却仍然经受不住亲人之死带来的致命一击,内心里留下的创伤也将是长久难以平复的。为什么这么写?因为作者认为生命价值第一,没有什么能够补偿最宝贵的生命的毁灭。
书中有一节专门述说了北川武警中队抢救犯人的经过,题为《监狱的犯人也是人!救他们!》,这里写的人是犯人,当犯人们被埋在倒塌的牢房里歇斯底里地呼喊、仇恨的情绪在集聚时,武警们不顾犯人可能逃脱的危险,全力施以营救。犯人们被感动,撤离后沿途协助武警抢救被困群众,无人逃走。“生命第一”的主题在这里得到了深化,发展为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的理念。这也是历史性的进步,在以阶级斗争为纲、将人格、人权和人的价值分为三六九等、救人先要问救谁的年代,形成这种观念是难以想象的。
《生命第一》以关于十八条狗的生命故事结尾。这十八条狗最先投入抢救人类生命的战斗,金花镇某村第一时间被救出的几十名被埋者,无一例外是被狗凭嗅觉找到具体的被掩埋地点后救出的。这个村的狗成了当地十里八乡家喻户晓的英雄。后来上面规定,为防止疫情发生,牲畜必须都屠杀掉。村民们下不去手,十分忧愁。离奇的是,十八号那一天,全村十八条狗无一例外地消失了,至今无影无踪,留下一个谜。而村民们为此号啕大哭了数日。作者将这个故事放在最后,意味深长,再次深化了作品的主题。他深情写道:“它们的生命同样非常高尚。/大地震让所有生命显得高尚。/高尚的生命是永远不会消亡的。它们存在于宇宙之中,化为天幕的繁星,以另一方式闪耀着光芒。/我因此要以特别庄严的形式――向生命致敬!”此时,作者已将生命尊严的概念扩及到地球上所有生命的尊严,他开列的抗震救灾的英雄谱系中也添加了义犬们的名字。是的,如果人竟可以不尊重义犬们的生命,无视动物朋友对人类的救援,人的生命又为何值得怜惜呢?这是作者要说“大地震让所有的生命显得高尚”的用意。
由于何建明深刻地将抗震救灾题材理解为生命题材,以鲜明的生命意识统摄了全书内容,才使自己的创作获得了可贵的文学性,而不仅仅是写出一部应景之作。所有读过这部作品的人,都谈到了“感动”一词,从根本上说,这感动来源于作者的真实感受,也来源于作者对丰富素材的处理。当作者站在令人心灵颤栗的灾区现场时,当他三次奔赴现场后回到北京,企图理清自己千头万绪的思路时,他忠实于了自己最初的感觉,决定以生命故事讲述一切。于是,他采访到的所有材料都为之熠熠发光,显示出神奇的色彩。此刻,他不需要把一场人间的灾难简单描绘为一曲英雄的赞歌,不需要一味震惊于人类的悲剧而忘记人类战胜灾难的勇气和力量,也不需要为了这两者而忽视大地震给人们带来的更为复杂的缅想和反思,他找到了正确的表达方式,将一部沉甸甸的力作奉献给读者,奉献给纪念汶川大地震一周年的日子。
当然,能以生命意识作为全书的题旨,也应感谢时代的馈赠,真正的时代背景是以胡锦涛为总书记的党中央确立了“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并将人本思想贯彻进了领导抗震救灾斗争的全过程。这一价值观念赢得了全世界不同国度人们的普遍认同,奏响了现代国际社会面对巨大灾难时表现的主旋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