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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各族群众服务是我的荣幸”

2009-07-08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本报记者 王瑟 我有话说

汽车在昆仑山上艰难地颠簸着。沟沟壑壑的山上,本没有路,车就这样扭来扭去,扬起很浓的尘土,喘着粗气向前爬行。茫茫的原野里只有相似的荒凉在车窗外跳动。

这一天是2009年6月10日,空气里还有浓浓的尘土气味,海拔已在3800米了,荒凉的山上还是看不到一家牧人。

想想43年前,一位不满17岁的毛头小伙子,远离繁华的上海大都市,远离亲人,经过长途跋涉来到这里,相信他看到的情景绝对与我今天看到的不同。那时更荒凉、更艰苦。可是是什么让他再也没有离开这里,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和大半辈子岁月都心甘情愿地献给这里的各族群众呢?

如今已年近花甲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二师叶城二牧场卫生院院长姜万富说:“我为我的一生能在昆仑山的生活经历感到自豪,能为边疆的建设事业作贡献感到骄傲,能成为一名白衣战士,为各族群众服务是我的荣幸。我活得充实,我没有白来新疆。”

懵懵懂懂中,姜万富选择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三师叶城二牧场

这个日子,姜万富记了43年:1966年7月17日。

老实说,姜万富在来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三师叶城二牧场前,并没有太多的理想。他报名来新疆的目的很单纯:只为自己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只为同样待业的姐姐能有工作的机会。

临别之夜,父亲告诫他:记住,无论到哪里,都不能怕困难。要掌握一门手艺。一来可以谋生,二来可以帮助别人,成为有用的人。说起那一夜,姜万富眼中涌出了泪花。因为父亲的这番话影响了他的一生。

虽说对新疆戈壁、大漠做好了思想准备,但当拉他们的大卡车经过十几天的奔波停下时,他们还是被眼前的荒凉景象惊呆了。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卡车前对他们说:“我是连长,我代表全连的同志欢迎你们。我们是刚成立的连队,地没有一亩,房没有一间,公路没有一条,条件很艰苦。但我们是兵团人,我相信我们会用自己的双手开垦良田,建设绿洲,改善我们的生活条件。”

一番话,让姜万富热血沸腾。“当时我想,命运把我放在了昆仑山,我就要在这里工作,做个有用的人。我二话没说,拿起行李就跳下了车,从此成了一名兵团人。”

刚来牧场不久,在一次劳动竞赛中,姜万富一人完成了三人的开荒任务。连长为了奖赏他,拿自己孩子定量的白面做了碗鸡蛋面端给他。“吃吧,都吃完,干活拚命,千万不能饿肚子。”连长看着他像自己的孩子一般,面带微笑。

命运总是垂青于优秀的年轻人。1967年9月28日,姜万富正在地里干活时,二牧场副政委郭长林派人叫他回去谈话。“二牧场现在缺卫生员,别说大病,许多职工得了小病都没人给看。虽然你没有学过医,但我们相信,凭着你那股子不怕吃苦的韧劲,一定能学好医术,成为一名合格的卫生员。”

“这已经是场领导第三次决定派我出去学习了。看着领导那期盼和焦灼的眼神,我硬着头皮答应了。在学习期间,我还闹过两次情绪,不想学医,想回连队与同伴在一起,是领导多次做思想工作,我也想起父亲的那番话后,才下定决心学医的。”姜万富不好意思地说道。

清清醒醒间,姜万富放弃了回城甘心在二牧场,因为这里的群众需要他

自姜万富背上红十字药箱,上昆仑,下牧场,用自己的热情和爱心,为这片从没有医疗条件的大山沟带来了希望,让各族群众感到身边有了保护神。正当姜万富深受群众喜爱,工作顺利时,1981年的知青回城潮开始影响到他平静的生活。

那一年,姜万富与前妻回浙江探亲,全家人在吃团圆饭的饭桌上开始向他施压:要么回上海,要么回浙江。那一夜,姜万富只吃了几口饭,回到小屋独自喝了一瓶酒,陷入痛苦的思想斗争中。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留在二牧场。

他的选择最终导致妻子与他劳燕纷飞,无限的痛苦与惆怅在他心中翻滚,他干脆把简单的行李搬到医务所,白天晚上与病人在一起,暂时忘掉孤独。

仿佛一夜间,当年与他同来的100多位知青都回到了上海,走得只剩下两个人。

“不想回上海那是假话。我很想回去,那里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里还有我的亲人。当年,我姐姐也多次劝我回去,并说回去后有他们吃的就有我吃的。但我还是放不下这里的各族职工群众。这里本来就缺医少药,我走了他们怎么办?边疆需要我,昆仑山需要我,兵团精神是我至今扎根边疆的动力。”

在姜万富撰写的《永远的牧场情结》里,我终于找到了他心灵的轨迹――

当年进疆后的日子确实很苦,有时苦得令人心酸、掉泪。但是,没有当年的苦,哪有今日的甜?再看看我现在住的地方,林带成行,砖房整齐,沥青路面,高压线载着长明电送到家里,人工草场上自压喷灌喷出道道彩虹,一个崭新的小城镇已出现在人们的面前。看到这巨大的变化,你还会想起当年的沙梁、戈壁、地窝子吗?变了,一切都变了。我想,当年的老连长如果能看到今天的一切,一定会含笑九泉的。所以,我为自己能为边疆建设事业做出一点贡献而感到骄傲和自豪,我活得充实。

为了各族群众,姜万富忠孝不能两全,心里永远牵挂着他的病人

11天马不停蹄地赶路。这就是姜万富从叶城二牧场回上海探亲的路途。遥远的上海,遥远的二牧场,让姜万富的心始终牵挂着两头。姜万富常说,他最敬重的人是父亲,经常牵挂的人是母亲。但在他内心深处,牵挂最多还是二牧场的各族父老乡亲。

1977年,姜万富的父亲去世时,他正在昆仑山里为牧民巡诊,无法回去。1999年,94岁的老母亲去世时,他还是因为病人太多,工作忙,无法回去。是他的大侄子替他这位小儿子捧着母亲的骨灰,送走了老人。

几个月后,家里寄来一封厚厚的信,打开一看,是一块黑纱,他什么都明白了。那段时间,姜万富只有面对空寂的昆仑山,任泪水横流。2002年,当他终于回到上海时,长跪父母的墓前说:“原谅儿子的不孝吧。二牧场的少数民族群众看病真有不少难处,他们特别需要医生,需要我。你们不是常告诫我,人活着就应该有理想、有追求,有为社会做点什么的精神吗?我舍不得那里的职工群众和乡亲们,原谅我。”

当我问他:你真不后悔在这里的43年吗?姜万富深情地说:“我永远忘不了的是生产建设兵团、农三师、二牧场把我从一个少不更事的上海知青,培养成党员干部、受人尊敬的医生,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我的心早已和兵团紧紧地连在一起,能为当地的父老乡亲做些事,是我的荣幸。几十年的山区工作,使我深深感到,这里多么需要医生。从他们对医生那份尊敬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所以,我曾多次放弃离开兵团,离开昆仑山的机会。我只是个基层普通的医生,在平凡的岗位上干着平凡的工作,我没有轰轰烈烈的事迹,只是在尽一个军垦战士的责任,做了一名医生应该做的工作。”

听完此话,望着姜万富那早被昆仑山风雪磨砺的坚毅的脸庞,我突然想到这样一个问题:一个人拥有怎样的人生才算幸福?一个人怎样生活才能无怨无悔?

头发已花白,高高瘦瘦的身材,脸上总带着谦和热情的姜万富,不是用自己43年的人生告诉我答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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