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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花开的时候

2009-08-14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刘少华 我有话说

今春沙尘暴刮得猛,可宿舍楼前的一株丁香树还是如期开花了。那簇簇香气浓郁的紫丁香,再次将我的思绪牵到久远的过去,让我想起了妈妈年轻如花的笑脸。岁月无痕,母子有情!

我的妈妈叫周桂兰,内蒙古乌兰浩特人,她走时仅有46岁。母亲生得美丽动人,高挑的身材、白皙的肤色、大大的眼睛、微黄的秀发,总有几

许“洋洋”的韵味。她养育了我们6个儿女,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可身姿苗条不改,容颜白里透红。听着她爽朗的笑声和甜甜的歌唱,我们真为有个“漂亮妈妈”而自豪!

妈妈小学文化,在街道居委会当主任。她平凡不失高雅,爱心悠悠,温情脉脉。有一年,爸爸拿回两株花树苗,一株是榆叶梅,一株是丁香。妈妈领我们几个孩子在平房前挥锹栽种,很快,两株树发芽开花、缤纷烂漫起来了。妈妈捋着头发,动情地说:“咱家种树开花好兆头,我和你爸盼着你们几个孩子如花似树,前程似锦啊!”

至今,我依旧清晰地记着妈妈最好的一件衣服是毛蓝色的涤卡上衣,她每月居委会主任的津贴是6元钱,一到发薪之日,总要用手帕包回黄杏或枣糕,看着我们吃,自己却舍不得动一口。在我记忆里,妈妈生活中最难为情的是去邻居家借10元钱的尴尬;最开心的时刻是在呼和浩特关帝庙小学,看着我和妹妹走上表彰会主席台上的欣慰;做得最香甜的食物,就是她包给我们的小抓髻粽子。

清贫中的妈妈是艰难的,也是乐观的,她是精神的富有者。她一辈子没存过钱,想回一次乌兰浩特老家都未能成行。但在我结婚时,硬是借钱给我买了一块法国产的“野马”牌手表,并在结婚当天,把保存了26年的我的出生证和一张纸页发黄的日历牌交给了我。妈妈唯一的宝贝就是后窗台上的记事本,那是我给她的一个桔红色塑料皮本子,里面记着借款的账目,记着每月柴米油盐的支出,记着孩子过生日煮鸡蛋的事。妈妈清贫然而伟大,她有胃溃疡,痔疮也很严重,可她的身影总是匆忙的,她的脚步总是轻快的,每天准点为我们做好饭,就走街串院检查卫生、抓计划生育。晚上,她坐在炕头不是纳鞋底,就是做棉衣。她真忙,又真高兴,她属于我们,属于社会,也属于大家。

然而,劳累和操心最终让她病倒了。那是1981年4月底,我陪她去医院查病,大夫说需做胃肠造影。熟识我的挂号员顺手用我的医疗证给她办了检查手续。谁料,她持单入室检查时,发现是我的公费手续,马上回身对我说:“儿子,妈是家庭妇女,不是国家干部,这便宜咱不能占。你若没这5元钱,妈就不查这病了!”妈妈轻声说着,眼里却闪出严肃的神情。我愧疚,满脸通红,又跑去重办自费手续。发生在医院走廊里的这段“插曲”,竟成了教育我几十年的人生一课!

妈妈病了,一病不起。她连连呕吐,口苦得想吃樱桃,可5月天里根本就没有樱桃上市,急得我落了泪。在焦急和呼唤中,妈妈还是在1981年6月1日凌晨逝去了。她在生命弥留之际,喃喃地留下两句话,一句是:“我的孩子们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做个正直的有出息的人。”再一句是:“端午节快到了,妈不在,叫邻居刘大娘替妈给你们包粽子,咱家木桶小绿袋里装的是江米。”她就这样静静地走了,留给我们的是嘱托,是眷恋,是慈爱。我和弟弟妹妹为她换衣服,只见她一条秋裤上补了5块补丁,让我永远心痛,永远也补偿未及啊!

日月轮回,往事如烟,唯有妈妈是我心中一道永远不落的彩虹。妈妈离开我们已经28年了,我一天都没有忘记妈妈,天天在梦里与她相逢,天天在春风里与她对话。妈妈是我们生命的保护神,是我们心中的一盏灯。她给了我们生命,给了我们学业,她付出了那么多,可一天福也没有享受上,竟连有暖气的楼房都没有住过,没看过彩电,没用过煤气和洗衣机,临走时想吃一颗樱桃都未能如愿。妈妈呀,您可知道:风雨28载,社会发生了沧桑巨变,现代物质文明早已走进了百姓生活,您割舍不下的儿女也都长大成人,分别当上了高级记者、厅级领导、教授、药剂师、外交官、武警中校,连您唯一见过的长孙也在北京上了大学。然而,在举家团圆的时辰,我们总为失去您这位家庭的“顶梁柱”而扼腕叹息。如果说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生离死别,那么遗憾却是心中的痛、无言的苦,让人长歌当哭,一生不宁!

而今,历史已经翻开了新的扉页。看,妈妈从乌兰浩特的洮儿河边走来,又向大草原深处走去。她的身影多么熟悉,多么亲切。我们看见了,她在远远地凝视。她的目光是那么温热,那么慈祥。我要说,草原的路有多长,妈妈对儿女的牵挂和祝福就有多长。无论妈妈走到什么地方,其实,永远也没有走出留给儿女的、充满着母爱的这顶毡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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