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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山村 大山的墙很厚 厚得看不见遥远的门 大山的门很远 远过山里人一辈子的光阴
山坡地很高 一顶草帽 盖住一个 挂在半空的地堰 一块地转不开 一头衰老的黄牛
山坡地很薄 像一只大眼的筛子 漏水漏土漏肥 也漏掉了山里人的生存 墙上那段 “忙时吃干，闲时吃稀” 的语录变成奢望 信念和粮食一起欠收
在稀薄如空气的 粥影里蛰伏 也曾跟随一缕山风 出逃 枯叶飘飞 搁浅于季节的荒漠
脚步匆匆的山村 如同磨道上 那头蒙住眼睛 拉磨的驴儿 在没有起点 亦没有终点的路上 走出很远很远 却画了很多很多的 零
农家乐 春风吹开一条山路 二月兰领来山外世界 温暖山的冷寂 挂着农家乐招牌的 篱笆小院 第一次派牵牛花 用彩色的眼神 打出热烈欢迎的旗语
悄悄出场的山蘑 默默滋生的木耳 在山外人的眼睛里 都以山珍的称谓 提高了身份
曾经是山里人 半年粮的山野菜 经山外的风 那么轻轻一吹 就成了遍地黄金
每一朵野花 都曾经是 衣衫褴褛的灰姑娘 自从坐上了南瓜马车 穿过梦幻的午夜 找到了属于自己的 水晶鞋
城里人有滋有味地 啃着香喷喷的 柴锅贴饼子 咀嚼木柴之上 玉米和谷子辽远的金黄
品尝美味的山野菜 探究山野的籍贯 野菜的野和野菜的菜 谁是谁的故乡
滚热的土炕上 城市与乡村结为知己 山的景色和美食 一并捧给城市 在城市开怀的笑声里 “农家”也 “乐”成一朵 绚烂的山花
山村导游 被贫穷的手 卡住喉咙的小村 解开了打结的愁肠 内心的话语 展开梦的翅膀
端坐村对面的山坡 用山的高度凝思 胸中流过一条 波涛翻滚的河
高墙古堡 举起文章的主题 领着老屋群落 深入每一条缝隙 沿彩石小径的脉络 流出生动的词汇 从奔放的河水里 打捞一条条鲜活的鱼
村长带头捋顺了 僵硬的舌头 挺直了被背篓 定型的腰板 小村的每一个人 都成了资深的导游
登上都市导游大赛的擂台 二十分钟的模拟表演 被十次掌声打断 没见过世面的山里汉子 面对汹涌的摄像机 冷静得像一块 沉稳的石头
精彩的内容 加幽默的调侃 独创一种山味的风格 抱金奖的小村 被镜头和版面簇拥着 从一只丑陋的 虫蛹嬗变 成为美丽的蝴蝶 载着山的风景 翩翩起舞
山野民俗饭店 深凹的木凳 围着满堂老式的方桌 是乡村的老脸 清晰闪现 光的年轮
一顶北方的草帽 一只南方的斗笠 从各自的角度 侧耳于方格子的木窗 等候那扇黝黑的 老榆木门 借机开启的时运
石板房愚顽的石 茅草屋枯黄的草 忠实默守着木石前盟 灰色板瓦的屋檐下 蹲着一盏 光线已逝的油灯
元代的洗衣缸 以越过时光的流水 淘洗明代的饮马槽边 饮马的汉子 与清代小姐车上的小姐 隔世的暧昧隐情
山西的马车 和山东的辘轳携手 用圆满的旋转 弥补河北 那组精巧的木斗扇 至今也没发芽的播种
满脸皱纹的石碾石磨 询问耳聋的水车古井 粮囤里是否走丢了 那只已失精准的斗升
一群耄耋老者 沉静地欢聚 倾听白洋淀那只渔船 从浑浊的昨天呼啸而来 强劲奔放的桨声
大肚子酒篓 喷着醉人的香气 笑谈武大郎的 那只柜子 卖剩几个陈年的炊饼
旧时的生活印记 集聚山野小店 俘虏了明星大腕 平民百姓 的视觉与精神
一个土得掉渣的 山野小店 被寻声而来的城市 踏出古道一样 凝重的脚窝 |
马淑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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