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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舍一片瓦

2001-06-05 来源:生活时报 ■伍立杨 我有话说

在重庆,梁实秋先生将他的居所命名为雅舍,到台湾后,仍将其自建小楼一幢,也题名雅舍。其作品集也多以此冠首。

抗战军兴的次年,即1938年,梁先生内迁重庆,与吴景超夫妇一起在北碚主湾购置平房一幢,命曰雅舍,一住就是整整8年。期间,他任国民参政会参政员、中小学教科书编委会主任,并在各大报开辟文章专栏,因力主抗战,曾被日本宪兵列入文化抗日分子黑名单。他的雅舍,虽然简陋素朴,但也青砖黑瓦,在绿树环抱之中。90年代初,文物单位调查陪都遗址,乃定其为重庆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据冰心回忆,雅舍门前还有几十级台阶。

辛巳年夏,重庆青年作家曾勇兄弟,因工作往返于北碚与歇马之间,常常到雅舍发他的思古之幽情,其中,说是为我专程去了一次。尤为可感的是,他专用密封包裹给我寄来一片雅舍的三十年代的老屋瓦。他信中说,这栋文学史上赫赫有名的小房子如今瑟缩在鳞次栉比的高楼背后,当年的冠盖云集早已风流云散。只是那些土墙及明黄涂料刷成的方形砖柱还依稀保留着60多年前的风貌。“那天我征得现在主人同意,取了一片雅舍后檐上快掉的残瓦。正对雅舍的月亮田也早已人烟辐辏,雅舍居然能大体保留。”他还说他对这片瓦视若拱璧,并一再强调是几乎无用的残瓦。

曾勇兄弟是一个很念旧的人,他在信中甚至猜测1993年余光中先生访问西南师大时,可能前往雅舍拜谒。此事我前年见余先生时,忘了问他。但观余先生写于60年代的一首诗,乃是以他的老师梁实秋先生享用1856年的法国葡萄酒为引子,追怀历史旧事,极深兴亡之感,可知余先生的念旧,是素有深度的。再看这一片雅舍的旧瓦,已死的青苔,深深渗透于瓦体,黑褐的底色中,是一种老绿,异绿,墨绿,闭目仿佛回响60年前市内市郊纷飞的炮火,和8年中,春夏秋冬激越的淅沥的无尽雨声。瓦上那深不可测的颜色,异变为一个寂静的精灵,里面更蕴藏了风雨如晦的历史声息。年深月远,郁郁碧沉,自有令人沉静的清凉之感。观之既久,无端地有一首清人的旧诗浮上心来:残月蒙蒙雨乍停,芭蕉窗下一灯青。骚人心事才人笔,并入秋虫话窗冥(《虫鸣漫录》题诗)。它是文字之外的另一种文献,是人脑之外的另一种记忆,前番烟云、风声雨声读书声,都在这雅舍一片瓦上,不依不饶地活跃起来。就读雅舍的方式而言,这和读梁先生的各体作品相较,别有一番不同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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