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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世友传奇

连载十一
2001-06-15 来源:生活时报 陈廷一 我有话说


投奔师兄

当夜,许世友甩脱了李静轩和乡丁们的追捕,空着肚子,攀山走险,当夜色再次降临时,他才逃到了马头岗山(今湖北省)。

万般无奈的许世友,只得暂时决定投奔保福师兄,一是看望,二是避难。可是马家洼又在哪儿呢?他向前约摸走了三里路,在一个山丘上遇到了一位砍柴翁。经打听,才得知马家洼离此还有十六里山路。许世友只好决定,先在深山老林中露宿一夜,天明再赶路。

“你找谁”?随着柔声细语的一声问话,走进来一位少妇。她背后背篓里站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小家伙白胖胖的,已扶着篓沿儿睡着了。少妇轻盈地向他走来。她身穿家织的粗布衣衫,胳膊肘和膝盖上已打了补丁。她是个高大、清瘦、身材匀称的女人。她神情焦灼而沮丧,大大的眼睛射出黯淡阴沉的光束,映得她蜡黄的瓜子脸更加没有生气,而且好像刚在哪里哭过了一场。

“请问大嫂,这是保福师兄的家吗?”许世友打量着这位漂亮的少妇,心想:“这该是保福的俊媳妇吧?”

“你是……”那少妇启唇问道。

“俺是许家的,保福的亲师弟,俺姓许,名叫许世友,是专来看望师兄的。”

“啊?!你就是保福经常念叨的许师弟呵!”那年轻的少妇愣了半天,突然明白过来。

保福嫂背篓中的孩子,像是受了惊动,突然间“哇哇”地哭起来。保福嫂坐下身,把孩子从背篓里抱出来,搂在怀里。然后解开衣襟,把奶头塞进了孩子的嘴里。孩子的哭声停止了。然后,她对坐在身旁的许世友道:“师弟,嫂子如实对你说了吧,你听了也别难过。保福他命短,已不在人世了。河那边的新坟你没有看见吗?”

“你是说保福师兄他死了?”许世友听后顿如炸雷轰顶,五腹被掏,肝胆欲裂。他本想投奔师兄,一是叙叙友情,二是避难存身,却不曾想师兄先于他身躺黄泉永别人世了。哪会想到刚才见到的河那边一座新坟,竟会是自己在一起时形影不离,分别后朝思暮想的保福师兄的长眠之地呢?

少妇向许世友叙说道:

“我和保福是前年底成家的。保福在世时,就常念叨你。他多次说对不住你,从寺院回来后,也没有常到你家看望老母。三个月前,他到你家去了一趟。从你家回来那天,正遇军阀吴大头(吴佩孚的绰号)抓丁,他和全洼的十六个青年被绑了去。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对他们下了毒手,把他们锁在大庙里,点着火烧了大庙。”

保福嫂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道:“人烧得个个成了炭球,连面目都认不出来了。”

“许师弟,如果你不介意就住下吧!”

“谢谢大嫂挽留。可叹俺是有罪之人,恐怕牵连了你们,还是及早上路的好。”

当晚,他吃过晚饭,谢绝了保福嫂的一片真情,便匆匆上路了。保福嫂抱着孩子把他送到村头,当他走出三里远再回头眺望时,保福嫂那窈窕的身影还立在高高的山丘上……

街头流浪

又是一个阴沉沉的黄昏。

腿扎白色绑带,脚蹬高筒皮靴,怒目持枪的警察,踱步在人来车往的麻城街头上。小小的县城里不时传来“喔——哇!喔——哇!”警车刺耳的鸣叫声,给这里留下了一片恐怖!

人们望着飞驰的、闪着红灯的警车,交头接耳,窃窃议论:

“听说一个少林和尚杀死了人!”

“死者是财主家的儿子。”

“凶手逃到了麻城、红安一带……”

人们议论着,不时地四下张望,生怕凶手出现在眼前,使自己受牵连。

而这时,人们议论的和尚——许世友,正坐在街巷一角,一家挂着“秋季大减价”布幡的商店门前的青石台阶上。他蓬头垢面,身着的和尚袈裟,已被野藤树枝扯破了无数个大口子,他趁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嚓嚓”撕了下来,使人难以辨认出他是和尚。他的脸多日没洗了,脏得厉害;秃头顶也长出了寸发。而他那虎眉豹眼里,仍然闪出机警的光辉。刚才,警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时,他的心“咚咚”好一阵疾跳,他没有像街上的行人那样,住足观看,也没有一反常态惊慌地逃跑,而是当他望见警车里有一个五花大绑的青年时,他的心缩紧了,他判断,恐怕是他们抓错了人。

他心乱如麻,突然站起,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好汉做事好汉当。”他真想去官府报案,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来了却自己的一生!

可蒙胧中,娘那干瘦佝偻的身影,保福嫂再三挽留的场面,房东大伯重似千金的话语……像一幅幅活生生的画面又推到他的面前。不!不!世友又改变了自己的主意:俺不能这样不清不白地毁掉自己!滴水之恩,本应涌泉相报。俺要活下去,多少亲人知己需要俺活下去呀!“母在儿死为不孝”,俺要为许家报仇,为天下受屈之人报仇!

人只要有爱有恨就有生活的信心和勇气。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像一个黑夜中的幽灵,沿街向东走去。在闪着灯火的装卸店(洋车行)门前他停下了,犹豫了片刻,便“咚咚!”敲开了店家的房门。

店门开了,开门的老板是一位六十出头的老头。他的背原本驼得很厉害、头低着,这时却硬挺起来看着许世友:“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许世友说:“想找个差使,讨碗饭吃!”

老板继续审视着他,只见他方形脸庞,面皮显得很粗糙,肤色黑里透红、红里含黑,就连厚嘴唇也是黑红色的。他下身穿了条短裤,与其说是短裤不如说是裤子被山石荆棘扯去下半截子,短裤下露出了两条圆圆的、黑红色的长腿。腿上的疙瘩肉,使腿变短了。倒使人觉得他的所有憨劲儿全憋到两条腿的肌肉里去了。这的确是两条诱人的腿、有力的腿。老板正是以他洋车行所特需有的要求,说了声“腿粗力不薄。”于是,世友幸运地被老板看中了。那老板哈哈一笑,笑声中,他的眉毛、胡子都在颤动着。他热情地欢迎着这个理想的苦力工:“快进屋吧!”

许世友进了屋。

老板指着门后的一个顶门杠,说:

“这个你能拎得动吗?”

“试试吧!”许世友说完,一手举起,“嗖”的一下子高过头顶。

“你能拎出它的重量吗?”

许世友伸出两个指头:“少说也有二百斤。”

“好,我就收下你啦。”

就这样,许世友凭借他过人的体力当上了这家的装卸工,当时叫扛大个,老板也深为许世友的力大如牛而感到满意。因为装卸货物时,别人能扛一百五,而他却能扛三百斤。工钱一个子儿也不比别人多,老板何乐而不为呢!使老板惟一不满意的是,他吃得太多了——一顿能吃八个馒头,外加三碗米粥溜缝儿。

从此,他开始了扛个大的苦力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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