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寻找英雄的故事

2001-06-29 来源:生活时报 王书春 我有话说

他是一位记者。他把几十部电影中英雄人物原型的真实故事讲给人们——

“红嫂”用乳汁救活的小战士,44年后率子孙三代跪在“红嫂”的面前。这个孝顺的儿子给沂蒙山的“爸爸”洗脚。“妈妈”去世了,身在上海的“儿子”率全家跪守灵堂……

《上甘岭》中唱“一条大河……”的女卫生员的原型人物比电影中伟大多了,一个十九岁的姑娘,为了不让受伤的战士中毒死去,竟用嘴给战士吸尿。原来的电影剧本中没有这个人物,战士们说:“没有她就没有我们,她是我们的娘……”

《地道战》中的高老忠并没有死,村民们都说要告电影厂,把我们的英雄写死了。可老英雄劳动一生,他说不能当剥削者……

7年间,为采访国内革命战争、抗日战争、抗美援朝战争题材电影中英雄人物的原型,记者关捷走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他寻找那些为革命做出过特殊贡献却一生默默无闻的无名英雄。每一次寻访都记录下一个个真实而感人的故事。

“红嫂”的“儿子”天下最孝

2000年冬,寻找了6年,关捷终于找到了“红嫂”的“儿子”庄新民,这位75岁的老革命说起妈妈满脸热泪。关捷讲起去沂蒙山区寻找“红嫂”的经历,让这位老革命连说感谢。

1994年夏,那时关捷正在全国范围内寻找革命战争题材电影中英雄人物的原型,他正在想办法搞清楚电影《沂蒙颂》中红嫂用乳汁救活的受伤小战士是否有原型人物。关捷已经用1年多时间收集资料多方查证,都没有结果。

可他没有放弃,终于在作家李存葆的报告文学《沂蒙九章》中发现200字关于沂蒙山区一位妇女用乳汁救活受伤小战士的记述。关捷把电话打到了山东省沂南县委宣传部。“红嫂”在当地是尽人皆知的人物,他们说只怕记者吃不了苦。关捷当即从沈阳坐火车到了济南,又坐了一夜的汽车到了沂南县。

第二天上午10时多,关捷搭一辆毛驴车进山了,傍晚到了横河村明德英家。躺在土炕上,90高龄的明德英又聋又哑已瘫痪多年,还有点神志不清。当她通过儿子的手势知道关捷来看她时,高兴得手舞足蹈。老人的儿子向关捷讲了许多许多。

2000年冬,关捷终于在上海找到了明德英用乳汁救活的小战士庄新民——已经年过七旬的老人。他满眼热泪地讲述着:

1941年春,年仅16岁的庄新民在战斗中受伤掉队了,后面有十多个日本鬼子在搜寻他。他浑身是伤地爬到一户农家房前就昏了过去。

庄新民苏醒时,嘴里含着一个乳头,他下意识地把身边的女人推开了。这个女人比划着,她身后的男人说话了:“咱家女人是哑巴。5天前,你被鬼子追,她把你藏在这座空坟里。白天鬼子查得紧,夜里她来用草药给你治伤。你一直不醒,她就给你喂奶。我家娃刚几个月,她有奶,听说奶能救活人,她就给你喂奶。”

庄新民已经是16岁的大小伙子了,他羞得满脸通红。这个男人又说话了:“你是打日本鬼子的,我们得救你,你要是不吃奶就得死,你死了她会哭死的。”庄新民像个婴儿一样天天吃奶。41天后,明德英家最后一只鸡被庄新民吃掉后,庄新民康复了。他跪在明德英和她丈夫面前:“爹!娘!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回来看你们!”明德英的丈夫说:“去打日本鬼子吧,多打几个,就是报答我们了。”

上海解放后,庄新民成了军管会干部。他向上级请假回去看明德英,可当时工作太忙,还是没有回去。1956年,庄新民委托山东省民政部门找到了明德英和她丈夫李开田,让两位老人来上海享福。明德英有病来不了,李开田来了。那一天,庄新民向邮电局领导请假,党委书记知道此事后向班子成员说:“今天,我们去接我们的爹。”李开田从火车上一下来,庄新民就跪在地上:“爹,不孝儿来接你了。”后面的人齐声说:“爹,我们接你来了。”回到家,庄新民天天晚上给李开田洗脚。他劝李开田把全家带来上海,组织上答应给办户口。李开田说:“我们是种地的,到城里什么也不干,那不跟地主一样了?我可不想剥削,就是得回家种地。”

1985年秋,庄新民离休了,他带着一家三代人来到沂南县横河村,跪在明德英的面前:“娘,儿来看你了!”

1995年,明德英病逝。庄新民在家中设了灵堂,全家人向山东方向跪拜。采访时,庄新民泪流满面地说:“娘后来又用奶水救活一个受伤的战士,可惜他在战斗中牺牲了。我娘真是天下最伟大的女人。”

19岁的姑娘,战士们叫她娘

寻找电影《上甘岭》中张连长的原型人物是最费周折的。关捷先把电话打到八一电影制片厂,当年演张连长的老演员高保成说有原型,他还见过,名叫张计发,但几十年了没有联系,也不知道在哪儿。

张连长有原型,那就一定得找到。关捷到了北京,到军事博物馆查找,没有记载。查阅党史、军史和作战史,还是没找到。一年后,关捷在一本回忆录中看到一段关于秦基伟将军给上甘岭战士送苹果的故事,知道了那支部队的番号。但由于涉及军事秘密,没人告诉他。最后关捷通过好多关系,终于在河南信阳干休所找到了张计发。

张计发开始就说:“我不是英雄,我的战友们才是英雄,如果我以英雄自居,那我就是一个政治贪污犯!”

采访张计发,才知道真实的上甘岭战役比电影中残酷多了:山上已经没有一滴水,敌人封锁太严了,战士们开始喝自己的尿。后来,大家互相把自己的尿让给别人喝,那可是救命的尿。而最感人的是伤员,他们强迫张连长和战友们喝他们的尿。战友们说什么也不肯,那尿是救命的尿呀!受伤的战士说:“你们还得打仗,你们要喝。你们不喝,我们就自杀。”

关捷问张计发老人:“当年上甘岭上真的有个在坑道唱歌的女卫生员吗?”老人说:“那个卫生员是有,她的真名叫王清珍。原来的电影中没有她,战士们都不干,说没有她就没有我们,她是我们的娘呀!可那时她才19岁。她一个人照顾30多个伤员,伤员高烧排不出尿,山上没有医疗设备,她就用嘴给伤员把尿吸出来。她当时是个19岁的大姑娘,可为了战友的生命,她做出了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情。”

“娟子”拒绝采访

采访电影《苦菜花》中娟子的原型人物冯德清,是关捷采访几十个英雄惟一被拒绝的一次。

在山东省海阳县采访得知,《苦菜花》中的娟子还在,她就是作家冯德英的姐姐冯德清。他找到了冯德清,可她不承认:“我没那么伟大。”无奈,关捷跟老人谈起了抗日战争年代,老人慢慢地讲起了那个年代经历的故事,那些事,甚至比娟子做的还多还伟大。

最后,冯德清就是不同意关捷拍照:“比起那些牺牲的人,我算最幸福的。我跟弟弟说过,这样写我,是自私,比我优秀的太多了,把自己姐姐写成英雄就是自私。”

老兵“张嘎”:10岁小战友的10个手指

采访电影《小兵张嘎》中张嘎的原型人物赵波没费什么周折,只是冬天坐几个小时的冰床进白洋淀让关捷心惊胆颤。那是1994年的冬天。

赵波至今仍住在白洋淀中的一个小岛子上,他不肯进县城。如果他去县城,就能享受县级领导的待遇,可他不去,他说要守着这白洋淀。1991年9月18日,江泽民总书记视察白洋淀,听说“小兵张嘎”还活着,接见了赵波,还和赵波在船上合影。说起几个“张嘎”之争,赵波非常平静,他说作家徐光耀是采访过他多次,电影的外景就是他家的房子和周围的一切。可他从来没说过张嘎就是他。

赵波给关捷讲了一个故事:抗日战争时期,赵波的一个小伙伴被日本鬼子抓走了,那个小伙伴才10岁。日本鬼子问他知道不知道八路在什么地方?这个孩子说:“我知道,但我是中国人,不能告诉日本鬼子。”他的一个手指被日本军刀砍断了,日本鬼子一直问了10次,他回答了10次,军刀也砍了10次。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最后他昏迷了,被日本狼狗活活给吃了。

赵波说:“一想起我那个小伙伴,还争什么?能每天看到白洋淀,就是我最大的乐趣。”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