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力：学棋的孩子早当家

古力在比赛中。 曹海根／摄&nbsp

采访的地点是在古力位于中国棋院四楼的宿舍，令记者惊奇的是，与以往见到的一些棋手乱糟糟的宿舍不同，这间宿舍干净而明亮，古力和另外两个队友一同住在这个房间里。在张信哲的歌作为背景音乐下，我们开始了交谈——

古力的父亲古巨山是重庆一所中学的地理老师，古力很清楚地记着父亲的生年，1953年。古巨山年轻时非常喜欢围棋，自称在20岁时已有业余初段的水平。80年代，聂卫平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上的出色表现激起了中国的“围棋热”，古巨山不仅将自己更加投入到对围棋的喜好中，同时将自己的儿子古力也领入围棋的大门。古巨山当时肯定没有想到，他崇拜的聂卫平后来竟成为儿子的老师。

古巨山当年让古力学棋，除了个人喜好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古力小时候是一个非常顽皮的孩子，特别好动，想让他坐下来都很难，而围棋恰好可以磨一磨这个性情。几年下来，没出古巨山的意料，古力被磨练得能够在棋盘边坐好几个小时了，但有一点却出乎他的意料，那就是古力在棋盘上显示出的才华，深深地吸引了重庆棋界的目光。

这要感谢现任重庆棋院院长的杨一，当年他的独到眼光让现今中国棋坛有了古力这样一个人物，其实联想到杨一院长带领的重庆建设摩托队在现今围棋甲级联赛上的独领风骚，我们会觉得这匹千里马与这位伯乐的相遇是必然的。1994年，11岁的古力还是一个业余棋手，但杨一认为这个小棋手的棋非常有潜力，破例将其招入专业队，古力在第2年才正式入段。

古力拜聂卫平为师也很有意思。1997年初，杨一找到俞斌，希望其能收古力为徒，但俞斌当时已收了3个徒弟，就将古力推荐到聂卫平那儿。当年年底，聂卫平在重庆正式收古力为徒，而且搞了一个简单的拜师仪式，先是聂卫平同其下了两盘指导棋，接着宣布他收古力为徒，然后古力向师傅鞠了3个躬，礼成。古力说，拜聂老为师真的很荣幸，从师之后，自己在棋上很有长进，尤其是在布局和序盘上，他得到了不少真谛。

其实在师从聂卫平前，古力便已到位于北京的中国国少队进行集训了，那是1995年，当时他12岁。

那个时候，古力已开始学会了为棋而放弃一些东西。到国少队时，他在重庆的学业只是初中一年级只读了几天。别看他顽皮，却是出奇地聪明，学习成绩很好，尤其是数学非常棒，他在校期间还获得了“全国十佳少年”的称号。如此情形下放弃学业，专攻围棋，是需要相当的勇气。谈到当时的情形，古力不由自主地说，其实放弃学业也挺可惜的，说此话时他甚至有点神思飞扬———如果当时选择读书，自己现在会做什么呢？不过，他马上从飞扬的思绪中回到了现实，他坚定地告诉记者：下棋也很好。

为棋放弃的不仅有学业，还有一个12岁少年本应享受的亲情。古力告诉记者一件至今想起都会让他很动情的事。

12岁初来北京的那一年，是爸爸和妈妈一起送他来的。古力的母亲是重庆一家银行的职员，当年为治儿子的顽皮送儿子学棋她很是支持，但学到要送到北京去，做母亲的如何也过不了这一关，为这事，古巨山可是给妻子做了不少的思想工作。想来古巨山作为一名教师，很会做人的思想工作，一家三口最终还是踏上了赴北京的旅途。

到北京后，花了两天时间安顿好儿子，两人就踏上了返渝的火车。走的那天非常凑巧，古力恰好从在中国棋院外面上文化课的地方返回棋院，走到棋院门前的那座铁路桥下时，正好一列火车以不是很快的速度驶过（由于刚从北京站开出，速度还不快），古力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看驶过的列车，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在一间车窗上看到了父亲的脸！原来这次列车竟是回重庆的！父亲古巨山似乎预感到会在这种情形下见到儿子，他一直站在车窗前，见到了古力，他微笑着向儿子挥手，表达着对儿子的信心。“我忍住了眼泪也向爸爸挥手，直到他远去。回到宿舍后，我终于忍不住了，大哭了一场。”古力后来听父亲说，爸爸向他挥手的时候，妈妈一直在车厢里哭泣，从北京到重庆，她的泪水洒了一路。

古力告诉记者，他最喜欢吃母亲烧的菜，尤其是辣子鸡，但他很久没有和父母一起在家吃饭了，他很怀念那种三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起吃顿饭的感觉。

记者就性格和棋风与古力展开了讨论。

“学棋磨练了我好动的性格。我现在的性格是——能坐得住了，但动起来仍非常疯狂。”

“我觉得棋风与性格肯定有关系，这从我的爱好可以看出来”——古力很喜欢踢足球，并且最喜欢踢攻击型前锋这个位置，与其谋合的是，他的棋，力量大，很有攻击性。

说起踢球，古力总是很兴奋，他告诉记者真正开始踢球是来北京之后，“棋院6楼的平台就是我的训练场地。我们棋手还组队经常与一些大学的队伍比赛，不过围甲联赛让大家太忙了，这种比赛少了许多。”

古力还有许多爱好，听萧亚轩的歌、上网看新闻、到OICQ逮着谁就和谁聊一通。他还能喝一点酒，这得益于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让他喝一点，由这一点可以看出古巨山要想让儿子成为一个符合各方面标准的“男子汉”，不过古力的酒量并没有达到有些媒体说的“一气儿10多瓶啤酒”，“我的酒量最多也就3、4瓶啤酒。”

他还非常喜欢读书，喜欢读《三国演义》，还很喜欢看一些网络文学作品，如《第一次亲密接触》，以及韩寒的《三重门》。

古力说，他的性格通常会让他这样：遇见不熟悉的人，他会说话小心，让人觉得他是个内向害羞的人，但是在熟人面前，他会想什么说什么，让人觉得是一个直率的人。

这次中韩新人王对抗赛，人们充分体会了古力性格中直率的一面。在首盘负于赵汉乘之后，古力在讲棋现场向众多棋迷表示，自己一定会扳回后两盘，并让棋迷们4天后来看他如何捧杯。

为什么会如此自信？“因为第一盘棋我下得一点也不差，只是关键时刻没有咬住牙。从那盘棋我认定自己一定会战胜他。”

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狂妄？“棋迷相信我，我才会这样说，并不觉得狂妄。”

如果没有扳回，有没有想过食言的后果？“没有想过，因为我没有想过自己会输。但如果真的没有扳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是面对现实了。”

自信源自实力，这句话在古力的身上得到了体现，一组数字可以说明古力的不凡：今年以来他在中国棋手中保持连胜和多胜的纪录，在围甲联赛中高居胜率榜首位。

不过，围棋场上没有常胜将军，夺得“中韩新人王”没两天，古力折戟于“阿含·桐山杯”，淘汰他的是付利四段。赛后，古巨山对古力说：“你的棋还是有许多缺陷，下棋太急躁，随手棋太多，这些缺陷一定要克服。要想成为顶尖棋手，一定要克服所有的毛病。”围棋之路是艰辛的，惟有战胜自我，才可能战胜他人。古力的这一生，注定要在不断发现自己的缺陷、克服自己的缺陷中轮回。

1998年，聂卫平曾说：“5、6年后，我看好古力。”

古力自己曾说过：“打败李昌镐是我的目标。”

现在是2001年。

记者的话：

写完这篇文章，我深深地陷入其中不能自拔，这并不是自我欣赏。脑中挥之不去的是一个12岁少年的身影，站在铁路桥旁看着父亲的笑脸渐渐远去，少年的心中充满了忧伤和依恋，人间的真挚情感在那一刻美丽得让人落泪。

感人至深的还有那句“很怀念那种三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起吃顿饭的感觉”，一个18岁的少年，道出的心愿却如此沧桑，让我们深切地体会到，一个棋手，为了他喜欢的事业做出了多么大的付出。

让人感动的还有那位对教育儿子充满热情的父亲，和那位忍受与爱子天各一方的母亲。在中国棋院国少队的背后，是许许多多这样的父亲和母亲，他们值得人们尊重，更值得人们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