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
前卫艺术家，一般都被看成是艺术界的“另类”。他们活跃于各种艺术活动中，往往惊世骇俗。
中国前卫艺术的发展和表现，往往不是以一种理性的方式来推展的。过去，主流社会对前卫艺术的批评一般都集中在艺术的层面上。今天，这种批评已经显得有点落伍，因为艺术上的任何不同见解已经司空见惯，批评中的不同认识也离题万里。过去的批评中最常见的“荒诞离奇”，在今天看来也都局限在一定的范围之内——造型、色彩；审美、品评。而现实中的前卫艺术所表现出来的残忍、恐怖，已经把艺术推到了一个挑战人性、道德、法律的可怕的边缘——烙印、放血、割肉、食人、喂人油、玩尸体、虐杀动物——一切都以艺术的名义。
用走火入魔来形容前卫艺术中的极端表现，一点也不过。如果没有这些极端的表现，那么前卫艺术则是默默无闻。因此目前走火入魔的极端表现可以视为前卫艺术的主流，而这种走火入魔的行为正导引中国的前卫艺术走向穷途末路。
在前卫艺术家的代表作《六十五公斤》中，作者用铁链把自己捆在屋内距地面3米的房梁上，在两名医生的帮助下，作者的250毫升血慢慢流出，并滴落在加热盘中，沸腾、烧焦后的血散发着腥味。在《不合作方式》展览中，又出现了另一件作品《嘀嘀嗒嗒，嘀嘀嗒嗒》，是图片和v id eo同时拍摄的作品。3位艺术家在自己的手臂插上抽血的针，然后让血自然流出……
在20世纪80年代末期，一位艺术家“失去了理性”，用刀砍掉左手小拇指，然后埋在花盆的土中。2000年3月，另一位艺术家完成了称为《植皮》的作品，作者从自己身上腹部割下一块皮（长12cm，宽4.5cm），然后把自己的皮植到猪肉上。没有任何理由怀疑有些前卫艺术家的真诚，因为从自己身上断指、割皮、割肉的代价是沉重的。
食人的艺术家这么解释自己的食人行为：
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们———那就是人为什么不可以食人？
有哪一个民族的宗教在教义中规定了不可以食人？又有哪个国家的法律有不可食人的条文？只有道德，而道德是什么呢？道德无非是人类发展中根据自身所谓人性需要可以随意改变的东西。
从此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只要是用非犯罪手段的食人行为是完全不受人类社会中宗教、法律的约束的；现在是我向全世界公开说明自己的观点、自己的意图并拿我自己的食人行为来对抗关于不可食人的人类道德观念的时候了。
这是挑战法律———法律里面没有写的事都可以干———这非常危险，因为法律里面没有写的事有很多很多，其中有许多违背人类伦理和道德的事，就不能干，比如“食人”。实际上“食人”也不是一件好事，这位作者“在‘作品实施’过程中他自己呕吐了两次。”
艺术家坐在一张白色的床上，怀中抱着一个男孩的尸体，屋顶吊着一个容量为几百毫升的玻璃瓶，瓶里盛着人油（用人体标本的脂肪炼成），并通过输液管将人油输给男孩的尸体，人油慢慢滴在艺术家的身上。
以死婴、蜡、色素为材料，在圣诞节的那一天，作者将蜡制乳房送给某医院的病理科标本室的死婴，这是艺术家的《圣诞礼物》。还有以女体标本、玫瑰花、冰、胶等而成的《冰冻》，以及把死孩子的头和兔子、鸟的标本的部件缝在一起，都体现了语言上的暴力化、恐怖化的倾向。
在前卫艺术家中还有一类人被称为是“玩尸体的”，他们强调“使用尸体材料这一‘魂飞魄散’的物质的偏执表达方式”。
1997年5月，一位作者应邀参加了在英国举办的以“幸福曲奇”为题的展览，在展览上他表演了“宇宙牌幸福鸡”。室内空间被布置成了类似烹饪和医学试验室的混合体，桌上摆着手术器械，他脱去衣服，温柔地抚摸那些鸡并亲吻它们，然后给鸡注射化学药剂，接着用手术刀肢解这些鸡，而化学液体也流淌出来。最后，他向这些鸡小便。
“敢为天下先”的价值判断，正误导着中国的前卫艺术家的选择。而前卫艺术家极端的表现，也给社会留下了许多值得思考的问题：
一、试图以低级的模仿纳入国际化的潮流。前卫艺术的极端表现所反映出的对西方文化的追随，不仅缺少了创造的精神，而且展现了极不成熟的来源于孩童幼稚的模仿心理。
二、所谓的文化立场不过是最浅层面的文化对抗。以“经典”的题为“文化动物”（1994年）的展览为例，艺术家选择了两头猪，一公一母，各自的身上都印着文字，放在一个堆满了中西各种文献的圈子里，任它们肆意当众交配。这种类如儿童看图识字式的文化演绎，即使是以艺术的方式，也提升不了它的文化层次。
三、艺术观念和语言逻辑关系的混乱，产生了荒谬的“艺术”行为。因为现实中有暴力、有虐杀动物，就要用无聊、恐惧、刺激的语言来批评现实。这样的逻辑关系将会引申出可怕的结果。
四、过于强调艺术的社会反省和社会意义，适得其反地表现了反社会的行为方式。感觉上前卫艺术家都是放眼世界的先进分子，他们对人类社会的关注超于常人之外，但是所谓的反省往往是故作深沉，如同儿戏。
五、对伤害的迷恋，显现了变态心理的偏执。如果有一天这种由伤害自身转换为伤害他人，那么，将不可收拾。
六、挑战生理极限，已失去了艺术的意义。这种挑战可以在吉尼斯的纪录里找到很多，但是这种挑战有时又感到与艺术没有丝毫的关系。
七、虐杀动物。这些以动物为材料的行为艺术“都揭示了人类社会对动物所拥有的生杀予夺的霸道权利和以人类为中心的人与动物之间的不自然的关系”，但是人们不能因此原谅为了揭示这样的关系而虐杀动物。
八、经济利益的驱动。中国前卫艺术的极端表现之所以有市场，无疑也有经济利益的驱动。听说老外在北京买这类照片，出价出到1000—2000美元。西方社会的极端分子利用经济的手段，正在诱使中国前卫艺术家走向他们都不敢为的极端。
九、理论家或策划人的推波助澜。有些理论家正在为极端的前卫艺术制造歪理邪说，为极端的个人行为奠立理论基础。
十、以艺术名义的极端表现不仅破坏了艺术的声名，而且模糊了艺术与非艺术的界限。
前卫艺术在中国一直没有断绝过争议，从20世纪80年代中国美术馆内的枪声，到2000年“上海双年展”的“外围展”中各种极端的表现，其中的许多问题并不是艺术问题。超越了人性和公共利益，艺术的极端和痴迷都背叛了艺术的真谛，也背叛了作为人所应遵循的基本的为人准则。
不管何种艺术的行为如何前卫，只要以艺术的名义，就应该在“艺术”的范围之内，这个底线就是艺术的命根，是艺术和非艺术的界限，包括不能超越社会道德和法律，不能超越人性和公共利益。
（原载《美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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