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里回到老家，山会让人特别兴奋。
在老家，我愿意默默地看着山，一遍一遍地看着，和山相对无语。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与山达到一种默契。
山是窑洞的背影。老家的窑洞和著名的延安窑洞大大不同。老家的窑洞纯粹是从黄土里挖出来的，不用半片石头，没有一点垒的痕迹。如果说人是来到世上的一只鸟，我敢说，老家的窑洞就是精巧的鸟巢。事实上，每户人家的窑洞周围，都有很多麻雀刨出来的洞，那就是鸟的家。
家乡的那座山叫庙山，因一座小庙而得名，后来庙拆了，建起一座学校，那座山也成了方圆几十里有文化意义的山了。山底下住着爷爷繁衍下来的4户人家，大概有二三十个窑洞。和其他庄户不一样，我们那几家的窑洞比其他山上的窑洞大，而且一家比一家大。窑洞里是用泥巴打造出来的土炕，乐观的爷爷会开玩笑地说，土炕睡一辈子也不会得痔疮。我的感觉是，在暖暖的土炕上睡觉，几乎不可能失眠。在老家，一进窑洞，就是一条大土炕，而且，几乎每个窑洞都有炕。困了的时候，不论进哪个门，一进门就可以上炕，等你下炕的时候，一点疲劳感都没有了。在城里，家里来了人，赶快让他坐在沙发上；在老家，家里来了人，就赶快让他脱鞋坐到炕上。山里人晚上睡得踏实，早上起得早，我想肯定与窑洞和土炕有关。那天电视上吹嘘什么绿色食品，我突然想起老家，老家的窑洞才是真正的绿色居室。
不是山把山里人压垮了，而是山里人把山升华了。站在家乡的山顶上，周围也是一圈一圈的山，四嘴山、驴尾巴梁、桌子塬、大方山，名字和它的形象密切相关。另一些与山相关的名字是：三沟渠、吴家岔、吊曲壕……听到名字就能想到它的形象。
那些山，和那些山附近，是因为住了人才有了名字。那些山，和那些山的名字，让人想起山里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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