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的距离到底有多长?
一个让人不好诠释与解答的事,却被我在十几年前一个阴雨霏霏的下午,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多。
吃过午饭,祖父破例没喝罐罐茶,就站在院子里自言自语了:下雨好,清明时节下雨好,好让先人们洗个澡。其实家里的每个人都知道,祖父是用言不由衷的话掩饰着他忧伤的心情。从早晨就飘起来的小雨点,像是有意加剧祖父的怀念一样,一直再没停下。三时许,祖父带领着全家人出发了,冒着淅淅沥沥的雨,去5里之外的坟地扫墓祭祖。
通往坟墓的路上,谁也不说话。祖父看上去满脸心事,从他的皱纹深处,也能清晰地看到一份深沉的怀念与忧伤。到了墓地,一家人虔诚地跪下,祖父跪在最前面,献上早已准备好的冥币、酒以及其他祭品。然后,祖父手握铁锨,往坟堆上弄些土,用祖父的话说,就是表达对祖先们的尊重;最后,把一叠冥币要烧成灰烬,算是送给他们一年的盘缠。整个祭奠过程很短暂,但也颇为庄重,就连两个顽皮不懂事的弟弟也能察言观色地做到不多说一句闲话。
当我们离开墓地,回来一望,灰烬随风四散,颇有白居易在《寒食野望吟》中“风吹狂野纸钱飞”的味道。可我却偷偷地想,这些祭品,会真正地到达他们的世界吗?
就是无法到达的可能性,才让清明节充满了无限的怀念。
早在清明到来之前,祖父就已经准备扫墓祭祖的事。他是一个细心人,10天以前,他就把祭品收拾得妥妥当当。也许,是远去的亲人们与他相处时间最长的缘故吧,每至清明,他的心情最是沉重。
沉重,是人类在生与死之间的真实内容。
而生与死到底有多长?
当我跪在坟前的时候,那些曾经与我朝夕相处过的亲人们,恍惚如在眼前。我仿佛看见了他们转身离去时的背影,我知道,这是泥土的一次显形。难道我的目光与这呈现出深黄色的泥土之间,就是生与死亡的距离吗?生与死难道就如此地近吗?我有点不相信,但我不能不屈从于这样一个事实:生命是脆弱的,脆弱的生命短得只有隔着一层土皮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