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有事路过火车站近旁的一个旧书摊，在满地盗版的武侠言情和旧杂志中，忽然发现一抹淡绿色，《列朝诗集小传》，好像是周慧君题写的书名，著者钱谦益，上下两册。拿来一翻，是上海古籍书店1984年重印的，还很新，原定价2.4元。摊主要10元，最后8元成交。
之所以毫不犹豫地买下来，是因为这是部用得着的工具书。钱谦益编过一部《列朝诗集》，收录了整个明代包括帝王在内1600多人的诗，而此书乃钱氏后人将书中每位作者的传记单独抽出来，集成一书。所以明代诗人的概况都可以在这本书中查到。
买这本书的又一个原因，是钱谦益的名头太响，他是东林党后期的党魁，学界首领人物，曾主盟文坛数十年，传世之作不少。特别是这两年，关于他的小妾柳如是的著作屡见出版，包括陈寅恪的《柳如是别传》，于是钱的知名度也随之提高。至今没有读过其作品，不能不是种遗憾。
买此书的第三个原因，是对钱谦益这个人有点感兴趣。钱是著名文人，但又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失节者。顺治初年，清兵攻陷江南，在江南众多文士以性命保节，宁死不为满人所用的情况下，时为南明小朝庭礼部尚书的钱谦益却率先投顺，据说当时柳如是劝他投水自尽以全节，他说：“池水冰冷，投不得。”《郎潜纪闻》中记有一份钱氏降清时呈送给清豫王的礼单：鎏金金银壶、珐琅银壶各一，蟠龙玉杯、宋制玉杯、天鹿犀杯、葵花犀杯、芙蓉犀杯、珐琅鼎杯各一，珐琅鹤杯、银镶鹤杯各一对、宣德宫扇、真金川扇、弋阳金扇、百子宫扇、真金杭扇各10把，真金苏扇40把，银镶象簪10双。而如此卑躬屈膝的结果，不仅招来江南文人的痛骂、诅咒，还遭到满人的鄙视，可以想象他当时的尴尬处境。虽然清庭给了他个礼部右侍郎管秘书院的职务，还让他担任纂修《明史》的副总裁，但这样的官做来还有什么味道？因此6个月后他便告病还乡。康熙三年钱死，学界一片“该死”之声。在他死后100多年，乾隆还对他咬牙切齿，称“大节有亏，实不足齿于人类。”并焚毁他的所有著作。
《列朝诗集》是钱从顺治三年闲赋后开始编纂的，3年而成。在满汉两边都视其为龌龊小人的氛围中，钱谦益也许只有将全部身心投入到这部书中，才能在心灵上稍有解脱，那么，由钱本人撰写的1000多位诗人的小传的文字功夫无疑应是他的呕心之作。所以这部书除了作为工具书用，还可以细细欣赏其文字。
选读此书中一些名人的小传，果然文笔很好，像徐渭、李东阳、汤显祖等，文字简略得很，却又生动地道出了诗人作品的特点。一些无甚名气者则简略到只有七八个字：“某，字某某，某地人。”
我将这部书放在家中的茶几上，看电视时，一旦有广告插播，我就拿来读上一两篇。有精妙者，做个记号，有功夫再细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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