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喝了十几年的墨水，而且至今还时不时地喝点墨水，至少是个追求文化的人。可近来与几位大学同窗好友重聚，不经意间聊起这“文化”二字来，却感叹颇多。最后，我们这群“文化”爱好者竟都不由自主地怀疑起自己是否还算有点“文化”来了。
李君弃教从商，经营着一个规模还说得过去的酒楼，他对当今流行文化的体味自然要深一点：如今是文化时代，大的不说，什么烟文化、酒文化、茶文化，甚至还有什么厕所文化之类。可这些“文化”不是追本溯源，研究该文化的发展史，而是紧扣时代脉搏的顺口溜。以酒席上流行的所谓“酒文化”为例，喝高兴了人人都能整几句，有什么“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得老婆背靠背。”还有什么“能喝一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难培养；能喝白酒喝啤酒，这样的干部要调走……”等等。你要问他们点真正的酒文化，他们或许压根儿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可那通俗易懂，朗朗上口，过耳不忘的东西，你说是不是文化？
王君读书时便喜欢舞文弄墨，如今供职于本地媒体，他也颇多同感：不管承不承认，真是这么回事儿。一个稍有良知及社会责任感的作家，往往倾其毕生心血也难写出一部具有轰动效应的畅销书。可人家几个仅有小学文化的人凑到一起，凭几把剪刀一瓶胶水，拼凑出一本书，取个诱人的名字，弄几个三点式的美人在封面上骚首弄姿，再与个体书商勾兑勾兑，立马就成为畅销书，这些人，你能说他没文化？再有，演艺界的“星”们更邪乎，不识简谱，不知四大名旦是谁。星们在电视上说的广告词常常牛头不对马嘴，甚至做农药广告还来一个性感动作，现在又赶时髦，纷纷涌进大学校园，虽没有时间真正读书，但人家也煞有介事地宣称在增加自己的文化底蕴。你别以为他（她）肤浅，人家天天在全国人面前露脸，领着一个或多个领域的风骚，他们的广告词甚至语音语调在大街小巷流行，被称为某种“文化”现象，你不服气？但你有什么可说的？
赵君当年最用功，成绩也最棒，毕业后留在高校任教，历十数年之艰辛，读了两个硕士学位，可如今只评了个副教授，离正高还颇有点距离。听说如今不少人，哪怕只有初中文化，可人家一不进校门，二不捧书本，整天花天酒地，三四十岁就弄到一个正高职衔。而真正科教领域的学者，不少人熬到满头白发也不一定能弄到。赵君每提及此，总是义愤填膺，恨得牙痒痒的。李君在旁劝道：消消气吧，老同学！人家是教授级别，你说他没文化，不服气，成吗？
看来，“文化”这东西还真是不好说。现在满世界都是文化的叫卖声，可循声一瞧，满眼没文化现象。所以，有学者感叹：文化之于人，是有则受累无则悲哀，惟似有却无，似无却有者如鱼得水，领着“文化”的风骚。想想也是，常听人说，某某人如何能干，只可惜没多少文化。言外之意，此人要是当初多读点书，文化水平高一点，即使干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至少，也比现状强得多。但事实果真如此吗？我亲眼见在我的周围，有不少真正有“文化”的人，经年累月埋头于故纸堆里或实验室中，耗费了青春累垮了身体，他们有的取得了一定的成就，有的也许一事无成。当他们跨出办公室或实验室透透气，还来不及享受一点点成功的喜悦，却被光怪陆离的滚滚红尘先弄迷糊了。望着满街来往穿梭的小汽车，大大小小的宾馆饭店，雅俗俱全的娱乐场所，再摸摸自己羞涩的荷包，不由得他们不英雄气短：这辈子就因为多读了几本书，关在屋里苦做学问，严守清规戒律，结果落得如此清贫。要是当初少读点书，而到社会中去磨练，凭自己的智商，怎么会混得这般没出息？越想越窝囊，越想越没有脾气，套用一句流行语：都是“文化”惹的祸！
有文化，没文化，悲耶？喜耶？真是难以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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