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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美国中情局的二十二年

高度机密
2002-07-19 来源:生活时报 豪甦著 张干等译 我有话说

我生于台湾,当时台湾是日本的殖民地。在种族上,我是绝对纯粹的中国人,在族谱中属第33代子孙。我们家族的第一代祖先,曾是10个世纪前的唐朝宫里的大官,这比成吉思汗的蒙古时代还早2个世纪。家族后来南迁到福建,仍是政府的官僚,在第20代的时候,全家从大陆迁到台湾,并就此定居下来。我们在台湾做大米生意。几个世纪以来,整个家族分成了许多分枝,散居在中国各地。就我们这个分枝来讲,我的父亲仍旧每年都庆祝第27代祖先的生日,以此纪念我们举家到台湾定居。

然而,我要声明的是,我们家并不是嫡亲后代,中国人把香火看得很重,所以当家里没有男性继承人时,或者万一夭折,常常就会收养一个男孩以续上香火。

我们家也属这种情况,据我父亲推算,在我之前的第三代,家里所有的男孩都是抱养的,这样,我们家虽然也算作是大家族的一个分枝,却不是真正的“血脉”相承的后裔。

中国有记载的历史真是太长了。在我上高中时,我有一个好朋友是孔子的第70代孙(他自称是嫡亲的)。他的名字中有一个正亲的家族的字,单就名字看,喻示此人是一个非常有德行和智慧的人。我那位朋友很俏皮,常常抱怨他的尊贵的家族为他取的名字,因为人们总是希望他的所做所为符合楷模的标准。

我父亲比较保守,他把家族的名字和血统看得很重要。我虽是家中的长子,对此却不以为然。1943年,日本人强迫我们把名字改成日本名字时,父亲把全家都召集起来,含着眼泪告诉我们一个秘密,他新造的“日本名字”中有特殊的含义,表示我们家是与一个“高贵的中国家族的名字”有关系的,他同时告诫我们,不要忘记自己是“曾在中国历史上显赫的家族”的一员,但要保守秘密。

关于我家的历史故事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重要的是在日本殖民统治下,我们为此而蒙受的耻辱。

当然在1930年的台湾,是不会有人想象到日本帝国最终会失败的,台湾在1895年就成了日本的殖民地。我父母上的是日文学校,父亲在少年时代就去了日本,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我的父母也希望他们的儿子成为一个“日本良民”。

我通过了专为台湾学生设的入学考试,进入台湾孩子所能上的最好的日本学校就读,这所学校约有1000名日本学生,而我是仅有的10个台湾学生中的一个,那时的日本教师和学生普遍抱有严重的种族歧视观念,瞧不起我们这些台湾学生。

我是个好学生,但那时只会说日语,甚至我的父母相互之间也很少说台湾话。每当从教育局来的大人物到我们班视察时,老师经常会点我的名,要我站起来朗读或回答问题。要一个台湾学生在这种时候站起来读日本课文,本是件有些令日本人难堪的事,但老师没有更好的选择,因为我是最棒的。

我上课时不太注意听讲,因为每堂课的内容我大多已经提前学过。我从不把老师放在眼里,有一回我没理会老师正在讲解的乘法九九表。那个残暴的老师就为这个“罪过”狠狠地打我,用他那肥厚的手掌凶猛地打我的头,我强忍着痛坚持站在那里,看他能打多久,可最后还是经不住他那旋风般的巴掌,我被打倒在教室的地板上。其实乘法九九表我早在一年前就会背了。我的爷爷是在爸爸出世的两个月前去世了,当时家里是地主。我爸爸可能是没有父亲做榜样,所以他从不知道怎样当好一个爸爸,更不知道怎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但他的心肠很好,是一个典型的工作第一的工薪族。

与父亲刚好相反,母亲却是一位非常严格的人。我是她的长子,是在她严格的教育方式下带大的。她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对我的体罚,在抽打我的时候,她也禁不住地泪流满面。我由此体会到,她可以放弃一切,但决不会放弃对我的教育。

在我这一生中学到的第一个外语单词不是“Hello(喂)”也不是“Santa Claus(圣诞老人)”或者是其他什么俗套的东西,母亲教我的第一个字是“SPARTA(古代希腊市名,以勇猛严格出名)”,她希望对我施以古时斯巴达式的严格训练,但对我一个很小的孩子来讲,斯巴达就是痛苦。

当我在学校里被老师毒打一顿,肿着脸回家的时候,母亲会再打我一顿,因为她断言我是在学校里干了什么坏事。(30年后,母亲为她曾这样误会我向我道了歉。哦,妈妈!)

我受到了日本老师和学生对我精神和肉体的严重虐待,他们在欺负我的时候绝不手软。我那时还只有七八岁,而母亲教育我要在压力面前决不让步,为此日本小学的老师甚至嘲笑我母亲灌输给我“又傻又倔的思想”。

正是这样的苦涩的童年塑造了我具有反抗精神的性格。那时正值战事紧张的1944年。

最近,往事又浮现在我脑海里。(我妻子后来指责我不该在吃饭的时候讲这些事。)每当我看见浅紫色,我就会想起台湾很常见的一种大蜗牛壳的内壁。因为在我八九岁的时候,三个日本同学欺负我,后来我们打了起来,我终归是敌他们不过,其中两个孩子按住我,另外一个扯住我的头发把脑袋往地板上撞,然后用个蜗牛壳到屋外地上装满沙土,回来全部灌进我耳朵里。就是用的那种蜗牛壳,这在我的记忆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当时我没有哭,更没告诉母亲,因为我害怕她知道后会强迫我去和那三个坏孩子再打上一架。

母亲已经那样做了好几次了。

比如有一次,我母亲让我去向一个四年级的恶棍和他母亲要求道歉,那时的我仅读一年级。我只好按她说的去做。一路上我紧张得双膝发抖,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他们真的向我道歉了,这使我明白:只要自己是对的,就不要怕。这就是我母亲。

还有一次,我也在读小学,当我第二次被一只德国牧羊犬攻击的时候,我坚定地站在那里,尽管我怕得直抖,但最终成功地接近它并抚摸它。

在日本人众多的地方做一个少数的外来者是很不容易的。日本人总是十分傲慢无礼。母亲告诉我,如果我有理,就要反击,如果我背理,就要道歉。

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我过去如此,现在也大致如此。我学会了一些弹性,从很大程度上来讲,我很少妥协。

20世纪50年代,当我看到美国南部的学校取消种族隔离的时候,我对黑人的处境有强烈的同情,因为我和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知道生活的痛苦和屈辱。

我是在严格要求和管教下成长起来的,自然而然也就形成了坚韧的性格,同时也学会了生存之道。

不论什么原因,不论什么方式,当一个人不惧怕死的时候,他就会变得无比强大,因为他不那么容易死,他就反而会成为一个幸存者。

现在,我感情很丰富,常常会感动流泪。直接地表达自己老实、纯粹的情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相反,说谎、掩盖真相倒是最大的缺点。

虽然我容易动感情,但只要形势需要,我也会强硬、冷酷、有泪不轻弹。我把我的这些观点都教给了我的儿子,不过对这些观点做了一点修改,使之稍微平和了一点。从辛酸的童年生活中,我领会到,一个正派的人或者说一个绅士,必须具备诚实、努力、顽强与同情心,这是必须的基本素质。“绅士”这个词的含义要比“一个男人”的内容丰富许多。

儿子3岁的时候,我就开始教给他一些空手道的基本动作,他每天早上都练习实用空手道的技术,直到上高中。

儿子6岁时,在东京读一年级。有一次在上学的路上,住在我们附近的日本小孩欺负他,回家后,我鼓励他,用他的拳头教训那领头的混蛋,打他的鼻子,打他的眼睛,打歪他的下巴!首先要制服领头的那一个,其他的就不用操心了。

有一天,彼得回家诉说他被两个日本孩子无故地打了一顿。他上的是一所国际学校,穿着和别人不一样的校服,因此很容易就成了日本孩子的欺负对象。我问他是否按爸爸说的方法回敬了他们?彼得有点沮丧地说,他打了那家伙的胸,结果又被别人踢打了一番。

“为什么,彼得,为什么不用拳头重重地打他的鼻子和下巴?!”我问彼得说。

“我够不着他的下巴!”

“那你哭了没有?”我又问。

“有一点。”他红着脸承认了。

我表扬了彼得,毕竟他的勇气可嘉,我无法想象当年的我会不会做得像他那么好。

他不愧是我的儿子,敢和两个连下巴都够不着的坏孩子对打,我觉得很自豪,我相信我那去世的母亲也会赞赏彼得的勇敢之举。

第二天早上,我带着彼得和妻子一起找那两个欺负我们宝贝儿子的坏小子,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

当时,如果不是妻儿和路旁的工人在场,我会宰了这两个五年级的无赖。我想我必须吓唬一下这两个一钱不值的傻小子,我大声宣布,以便在场的人都听见:要是还有下一次,上天作证,我会把他们、他们的头儿、他们的老师、父母、祖宗,任何一个有关的人都送进监狱。打那以后,这种骚扰彼得的事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彼得在美国读四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忽然被校长召去,因为学校怀疑彼得卷入一场是非。

彼得究竟做了什么呢?他的同学威胁了他,并推搡了他,彼得就用拳头反击,打了那家伙的下巴。哈!这正是我教的。

结果是挑起事端的同学被彼得打倒,并有轻微的脑震荡。

好!就是要告诉那小子,彼得可是每天都练空手道的!校长很害怕,但我保证地说空手道精神是从不提倡主动挑起争端的。

当太平洋战争进入紧张状态时,我们举家迁往农村,以便躲避美国人的炸弹。我们家和外祖父住在一起,他是一个大地主、著名的诗人。这是一个受人尊重的家族,我的外祖父后来被誉为台湾400年来最伟大的30个人之一。

在乡下,我每天都领着一群兄弟和侄儿围着遍植热带果树的大花园散步,就是在那时,我学会使用又大又快的刀,也第一次认识到把刀当作工具的优点,这刀好像是我的手指头和指甲的延长。

当时,我们尽管在乡下,食物仍然十分缺乏,常常要到外面找吃的,还要帮体弱的母亲做点家务。

偶尔,我会去钓田鸡,但田鸡很容易引来蛇,我得时刻防范蛇袭击弟弟。曾有一天,我共杀了4条蛇,那时我9岁。

1945年8月,太平洋战争以日本的投降而告终,我的生活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日本的战败是件意料之中的事,但对我们的震动也不小。(连载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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