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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砂

2002-07-26 来源:生活时报 杏臻 我有话说

在海边的那段日子是恍如梦中的,因为这个陌生地方的陌生生活的确与我平常的生活相去甚远,所以格外地敏感、格外地珍惜。

每次听到《哭砂》就会想起有关海边的往事和那个执着于沙雕艺术的你。你是一个很奇特的人,至今想想还是,总喜欢坐在自己的房子里听唱片。满屋子都是怀旧的声音,不华丽、但单纯,甚至听得到唱片被唱针划过表面的旋转声,轻轻地叹气,很纯粹的唱片声音。

那应该是一个仲夏的午后,我短短的袖口沾了些潮湿的海风。在海边我看着你的脸,那么天真。其实你并不顺利,你的事业、你的一切都不顺利,但你却浅浅地笑着说,至少我的命运在自己的手里,我相信这一点。往后与你书信互递,才发现你消瘦的身躯里凝聚了多少雄奇悲壮的气质。我们不谈身世只论性情,更多的时候在海边散步,但我能感觉到你是个大寂寞过的人。所以我只想让你在音乐中休息,没有烦恼,静静地只有老唱片的声音。

在海边,你总是像小孩子玩玩泥巴,玩玩沙,造座小房过家家,有点傻,从前,我一直以为最不可思议的艺术形式就是沙雕,花那么多的精力完成一件昙花一现的作品。

我们坐在海边,我靠在你的肩上,我的长发很轻很慢地飘。我们什么话也不说,浪头愈来愈大,从脚到膝,方听到自己放浪的一声惊笑,把年幼时对海的眷恋又打回来;方记起,自己最爱闭着眼睛站在海沙之间,迎着浪花去感觉退浪的那种陷沙的晕眩。当我睁开眼时,看着你辛苦垒起的沙雕在一场潮水过后变成一堆散沙,渺无踪迹,真让人受不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能像可爱的柏拉图那样去写一部《理想国》,能够跨越时代,为世人传颂。我是不明白这些的,也不需要明白,我只是习惯地看着你摆弄那些沙子……我还是离开了你,去了千里之外。

那时你总振振有词地说:“沙滩才是一种真正的艺术,它将繁华到衰落的过程浓缩了,把掩藏在深层的道理昭示得更明白。”我问:“什么道理?”你说:“生命的短暂和脆弱!”难道人世间的大善大美大道理穷其尽头总带着难以言传的悲壮和惆怅吗?我心里想着。

沉默了许久之后,你说要唱一首《哭砂》给我听。你穿着细小格子的衬衫和蓝色的牛仔裤,面对着大海,在潮起潮落潮声的涌动中,你的声音那么低沉,你的眼神那么痴迷,我永远会记住这首有着美丽歌词的曲子。风还在吹,我的长发飘在了你的肩上拂拭。我只为你一个,为你的快乐,为你的悲伤,我的所有的情感都在这初恋中挥霍了。

今天我回想起来觉得有点理解了,其实人世间有什么能永恒呢?即使磐石铸就,也抵不住经年风吹雨淋,更何况我们人类的肉身。多少人奋斗着、挣扎着,以为自己努力的终点必将有一个辉煌的永恒,结果都像沙雕一样是永远也达不到的海市蜃楼。如果我必须找一种最适宜的艺术形式来演绎你的命运,那就是沙雕。你用散沙制作了你的身体,就像制作了一件工艺品,并给它以最宝贵的呼唤和生命,一边是理性,一边是信仰,一边是此岸,一边是彼岸,真正热爱并献身于沙雕的你是多么了不起。此时,我莫名地有一种被生命紧紧拥住的半疼半喜的感觉,我想,在海边的那间工作室里一定藏有一部世界的回忆,尽管你没有著书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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