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十几年前得过一次脑血栓，手脚一下子就不灵活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和锻炼，总算大有好转，没想到，她又旧病复发。
因为脑子里出了差错，母亲的精神也变得不太正常了。突然就笑了，或者就哭了，要不就是骂人，骂一个看不见的敌人，言辞激烈。这几年，她又突然“冷静”了下来，不笑也不哭，连话都不说了。去医院检查，大夫说，脑室萎缩了。之后，她的生活就再也不能自理了。
母亲生活不能自理，父亲也一身全是病，家里只好找了一个保姆。母亲不同于其他的病人，也不同于其他的老人，她的行为常常偏离正常人的轨道。比如别人晚上睡觉，她晚上兴奋，搅得谁也睡不好；别人白天到公园里锻炼，她躺在床上不下地。后来大小便也失禁了。保姆换了一个又一个，不是干不好，就是不想干。
我没有生活在她的身边，就格外惦念，每天给家里打电话，还是不放心。我有时恨不得把工作辞掉，回家去伺候她。因为我对哪个保姆也不放心。冷静下来想想，我肯定不会辞职，即使我在她的身边，也不会做得比保姆更好。每天面对被褥上和衣服上的屎尿，我肯定不会把耐心保持很长久。可我仍然放心不下，就争取多回去看看。每次回家，我都立刻挽起袖子，把母亲的脏衣服洗出来，晾在外面。我从不埋怨保姆，不挑她的刺儿。我知道给我母亲做保姆，不论是谁，都很不容易。
我不但给母亲洗衣服，还推着她到公园去，到商场去，和她聊天，给她洗头，甚至洗澡。小时候，母亲给我洗澡，现在轮到我给她洗澡，我终于能够报答她了，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幸福。
每次离开父母家的时候，我都要给母亲洗洗脚。把母亲的两只脚放在温水里，我洗得很有耐心，我内心平静，不但平静而且干净，我洗的不仅是母亲的脚，也是自己落满灰尘的心灵。洗脚也许只是一种形式，可我们需要这样的形式。没有了这些形式，我们的孝心该如何体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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