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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获稻

2002-10-22 来源:生活时报 谷未黄 我有话说

坐在城里的月光下,我喜欢“低头思故乡”这一种景致。那不一定是一个圣贤之辈,也可能拥有圣贤们的寂寞;这是一个饮者,但他不一定是为了留名。他充其量不过是一口竖井,或者把自己弯成90度,离月光更远一些,离酒樽更近一些。我自己虽然是一口旱井,但我对饮者充满敬意,此时对一个劳动者而言,获得酒,比获得权力、获得喜悦、获得爱情,更为具体。一个能操作酒杯的人,能够有勇气把这一刻闲暇留给自己,灌溉自己,比灌溉别人更需要爱心。做一个内心失守的醉人,他不再为自己保守秘密,保守怨恨,如同一朵承载雨水的乌云解开了包袱,云和雨剥离的阵痛,或者被人称为快感,以一种方式叛逆,以另一种方式接纳。失去的并没有失去,遗落的并没有遗落,新的生命反复蘖变,就像所谓的“痛,并快乐着。”

《诗经》是如何赞美富饶的十月的呢?“十月获稻,为此舂酒。”丰收的秋塬上,男人们淘谷备缸,女人们抱柴蒸酒,袅袅炊烟熏醉了南行的大雁,让这些一向以A字形前进的队伍溃不成军。而对于我来说,收获稻子不是惟一的排遣幸福的时刻,我更乐意蹲在田埂的水桶旁,望着我父亲使用农具的背影,我的5个姐姐宛若水田上的落霞,绿色的秧苗不断地从她们的指缝里流出来,不到半天的工夫,她们就为田野穿上最美的衣衫。我喜欢金灿灿的稻穗充盈在田野,而不喜欢像画纸一样被人揭走,收藏在蝙蝠纵横的粮仓。也许,这就是我和他们的距离,欣赏和食用,不可兼得。有一次我回到故乡,那也是一个丰收年,但我的乡亲们却为粮食发愁,因为卖一斤麦子的价钱,不够买一个馍。因此,聪明的粮食开始绕道了,或者以身饲猪,或者以身殉酒。

在城里的江滩上,有一块泄洪的空地,它被富于创意的城里人种上麦子,麦子开始是碧波荡漾,后来变成更加诱人的金色。江滩上种麦子的这种“行为艺术”在接近成熟的时候,被怀旧的人们操起镰刀、剪子疯狂地掠夺。这些在城里抢割麦子的人们被另一群雅兴十足的人们指责着。确实,这也是一种生态,也是一种美,抢割它的人不是洪水猛兽,而是一些热爱粮食的人们。

在我们丰衣足食的时候,让粮食成为一种被人们欣赏的艺术,这种美好的愿望是多么善良。我们在种草与种粮食之间仍然偏向于“食”用艺术,给那些怀旧的人们创造了劳动的价值,也满足了像我一样矫情的农家子弟。尽管麦子和稻子交错而来,尽管麦子准备了抵抗的锋芒,那些依念土地的种子,谁会相信粮仓是一个储备爱情的地方呢?

我赞美十月,不仅仅是我的亲人们在十月获取稻子、酒和一些生命必需的元素。我的身体是一个远离故乡、远离土地的行囊,我对故乡的所有回报,集中体现在消费粮食这个力所能及的细节上。因此,我对馒头充满信心,就像饮者,嗜酒如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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