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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白色粉末凋零的玫瑰

2003-06-27 来源:生活时报 文/喻家卿 我有话说

玫有过令男人和女人都羡慕的过去,只因为在不经意间被一小包白色的粉末彻底改变了她的一切。她两进两出戒毒所,她痛恨毒品,可又很无奈。

记者真不愿无情地去揭看记载着她向人生谷底滑落轨迹的伤疤,在我们无言的对视中,玫还是平静地坠入痛苦的回忆碎片中。

回忆碎片1

我大学毕业后,顺利地分配到北京的一家机关。平淡的办公室生活,使生性活泼的我非常不适应。一个月后,我辞职了。

辞职后不久,没怎么费劲,就到一家电脑公司任了职。我如鱼得水,业务成绩也是如日中天,同事们羡慕,老总赏识。

我经常为自己是女人而苦恼,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每月那几天的例假都让那难忍的腹痛折磨一回。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每月的折磨,竟变成了终身的折磨。

1997年的9月,我到广州出差。第二天,我来了例假,心里烦极了。本来每月这几天,我哪都不去,呆在家里。谁知一个挺重要的谈判,使我身不由己。谈判的那天上午,我在酒店房间里正与W商谈谈判的细节,突然间的腹痛让我直不起腰。我请W先出去等我一会儿,可他不愿离去,关切地要叫救护车,我连忙制止他。“有红糖吗?”“没有,你等一等。”说完,急匆匆出了门。

过了不长的时间,W推门进来。“麦乳精也管用的啦。”我喝了一口他送过来的热气腾腾的麦乳精,感觉有点苦,可几口下肚后,肚子居然不疼了。下午的谈判顺利极了,返京时,我把那天剩下的多半瓶麦乳精带回了北京。

回京后,总想起那麦乳精的作用。越喝越觉得有特殊的味道,每天不喝一杯,就浑身难受。当喝完了那瓶,我立即又买了一瓶同牌子的麦乳精,可喝到嘴里却没有感觉。越没有感觉,就越有要喝到的强烈欲望。一连换了几个牌子的口味都不对。实在没办法,我打电话给W,让他给我寄那次喝的麦乳精。

没过几天,麦乳精寄来了,还有一封信。我顾不上看信,马上先喝了一杯麦乳精。我愉快地打开了信:“……我对不起你,那天看你那样痛苦,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一个朋友那儿买了一瓶挺贵说管用的麦乳精。你来信说再买,我也奇怪,又不是紧俏商品。我问了那朋友,才知道他在麦乳精里放了点毒品。他说临时止痛可以的,谁知你上了瘾……”我大脑出现了真空,浑身大汗淋漓。一连几天,我都浑浑噩噩的。那瓶麦乳精,我几次想扔了,可又怕我抗不过那难受。例假又来了,腹痛让我忍不住又喝了那麦乳精。

回忆碎片2

毒瘾犯了,我不知道哪儿有毒品。偶然在一张报纸上,看到警方在魏公村附近一条小街上抓毒品贩子。于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去那找毒品,第三次时我买到了一小包。

人都说毒品是魔鬼,可在我眼里那只是一种药,就像失眠的人离不开的安眠药一样,要不医院怎么管吸毒叫药物依赖呢?只是这药太昂贵了,我不但付出了我的全部积蓄,而且还付出了我的健康、我的职位、我的一切。精神的不振,越来越让我难以工作。老总认为我身体有了问题,一再敦促我去看医生,见我没有什么改观,渐渐地便有了微词。为了避免出现老总使我在员工面前出丑的尴尬局面,也是掩盖我与毒品有染的秘密,我辞职了。

当我走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刻,我哭了。

整整一天一宿,我就躺在床上。关节开始隐隐作痛,感冒的症状出现,心中涌出那种迫不及待的冲动,我知道我又要依赖药物了。我挣扎地将一小包白色粉末抓在手里,却迟迟不敢去使用。我想到了明天、后天……我没了收入,又该怎样承受那昂贵的药物?尚存的理智,告诉我要想还像正常人那样活下去,就必须戒毒。我把那让我有去戒毒所体力的粉末输进了我已虚弱的身体。

回忆碎片 3

躺在药物依赖病房里,并不算很痛苦,医生说我毒瘾还不大,只要积极配合治疗,会很有效果。

瘾上来时,医生有药物为我缓解。我知道,再怎么缓解,也无法驱除我心里那迫不及待的冲动。平时并不张扬的我,找不出什么最好的办法宣泄身体难忍的痛楚。听到隔壁病房那些凄厉的痛苦的呻吟和嚎叫,就如同我在呻吟和嚎叫。听人最平常的说法,是人犯毒瘾时如百蚁啮骨,其实并不完全一样。我犯瘾时主要是来自心底深处的欲望,每当我恨不得将自己五脏六肺都掏空时,我抓紧头发、抓紧床单,我抓住什么,都想使其粉碎……

一天在走廊里,我看见一位新来的男病友,长得有些像W。他叫L。

W,我找不到了。我曾打电话到他的公司,我被告知W辞职了。问其原因,他只说没脸再见到我。那时,我还不以为然,可眼前的L却让我一遍遍地想起W。W是为了我消失的,丢了他原本很有发展的职位。我又没怪他。我问自己,为什么这样想起W,是他导致了自己的今天吗?可为什么又没有怨恨他呢?

大概是因为W的缘故,我对L有些好感。

我出所的那天,L来送我,看着他忧郁的眼神,我仿佛看见了W,我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手,轻轻咬了下嘴唇,用小得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对L说:“再见。”

回忆碎片 4

我又在一家网站上了班,可只有一个星期,我就坚持不住了。除了身体的虚弱,主要是精神的萎靡,总是困顿。以前我爱打网球,现在我从网球场边路过,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了。我喜欢看话剧,现在连收音机都懒得听。越无所事事,就越时时勾起那迫不及待的冲动。

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平日的生活只能靠蚕食我以往的积蓄。我近乎挣扎地去工作,商场导购、饭店领班、产品推销,甚至倒卖盗版光盘,什么都干不长,干什么都那么力不从心。什么叫痛苦,我深有体会。

出了戒毒所的第二个月的一天,在东单街头与L邂逅。在一个小饭馆,我们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可似乎又没有谈什么的兴趣。他说要去南方了,他说要与人合伙做什么生意了,他还说了些什么,我根本就没听进去。“玫,你这么百无聊赖我知道原因,可我帮不了你。你好好保重,我走了。”L说完,将一个火花精美的火柴盒轻轻放在我面前,起身走出了小饭馆。

回到家,我想吸烟,就拿出了L留下的火柴。我打开后愣了,盒里只有一个小纸包,那是什么,我太清楚了。我的手在微微颤抖,心也在微微颤抖,火柴盒在我眼前好像慢慢腾起白色的烟雾,在那烟雾中,我仿佛看见了我过去青春靓丽的面容;我在谈判会场干练的身影;进出五星级酒店的潇洒;被人簇拥赞赏的得意……迫不及待地要拥有失去的一切的冲动,让我一把抓起了那一小包白粉……

真的,真的是复吸了没几次。我把最后的一张只有几千元的存折抓在手里时,令我感动的我的理智又一次唤醒我。我知道要戒掉毒瘾,只能自己救自己。我如果还是一株花的话,那只能是凋零了的花,可我不想让这还残存着生命力的花彻底枯萎,面对那总想升腾起来的毒瘾,我要做最后的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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