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这一天，几百个农民聚集在法院门口。他们的领头人李长明指着那块“大法官”匾额说：“我们敢冒蹲大狱的危险来堵法院大门，就想指着这块匾问问，大法官到底怎么大？是光明正大的大还是大爷的大？”
法院特地为此召开会议。行政庭庭长李乾坤大唱苦经：“案子说简单简单，说复杂复杂。简单在于，金城县政府要在全县推广种植大棚蔬菜，而几百户农民眼看快要成熟的一季庄稼被全部砍倒，还要掏钱买薄膜搞大棚，他们想不通。案子复杂在于，搞大棚种植是金城县政府的重大改革举措，法律也要为市场经济服务。”
新上任的院长陈默雷找市委书记孙志汇报金
城县的案子，在市委书记办公室见到了杨铁如。孙志有意找他们俩人来谈谈。
孙志问陈默雷：“20年前，你在干什么？”
陈默雷：“上大学，正面临毕业。”
孙志：“20年前，我干公社党委书记。当一个公社书记有多难，你知道吗？张家长，李家短；泥水里滚，野地里爬；摁下葫芦起来瓢；孩子哭了抱给娘。什么叫基层干部？基层班干部就是在太阳底下、风里雨里拉车！”
对于市委书记的一番感慨，陈默雷若有所悟。
孙志又问杨铁如怎样理解农民状告金城县政府这桩案子。杨铁如说：“金城县政府作为一级政府行政部门，应该依法行政，如果你的行为逾越了法度，无论是哪个层次的公民，都有追究的权利。”
孙志皱起眉头：“你现在不是法院主持工作的副院长了，你是春江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我要的是你今天的思考，换位以后的思考。”
杨铁如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法律是个定数，它不会因为我工作位置的变化而随之改变。”
孙志：“那你怎么理解这桩案子与改革的关系？”
杨铁如：“任何改革行为，都没有理由使农民的财产权受到侵犯。”
孙志：“可是，许许多多的农民都通过推广种植大棚蔬菜走出了贫困，走向小康。”
杨铁如：“但从法律的角度看，并不能因为你让其他村庄的其他农民得到了实惠，从而抹煞掉你对这个村庄、这几百户农民财产权的侵犯。”
孙志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我刚才说过，你要从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的角度分析问题。”
孙志对陈默雷说：“法律上的事我不是很懂，你们是专家。”他又指着陈默雷对杨铁如说：“对他陈默雷，这可以叫个案子；而对你杨铁如，它也可以叫改革实践！”
行政厅审判员郑小泉听说金城县县长王玉和到法院来说情，李长明要撤诉的消息，气冲冲地闯进陈默雷的办公室：“你是不是觉得李长明的案子很棘手，所以故意做一件好人好事？你害怕了，你怕四面八方的关系网，怕丢了头上的乌纱帽，是不是？”
陈默雷一字一句地说：“你听着，沉默不语者是我，电闪雷鸣者也是我，站在你面前的是堂堂正正的春江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陈默雷！”
（摘编自张宏森著《大法官》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