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雷找杨铁如谈金城县的案子。陈默雷说金城县是得到市委充分认可的农业改革典型。如果法院不顾市委的态度强行开庭，后果可想而知。他希望杨铁如利用现在的职务条件，到金城县深入调查。
杨铁如说：“现在我才知道我杨铁如为什么当不上春江中院的院长了。”
陈默雷说：“我不希望看到春江中院前脚走了一个杨铁如，后脚走掉一个陈默雷。我不甘心像你我这样献身其中的人，在这条路上前仆后继，半路夭折。”
杨铁如到金城县基层调研，到底还是被县政府发现了行踪。县委专门在金城宾馆设宴招待他。走进装潢考究的宾馆大厅，杨铁如看到了礼花一般的喷泉。县委的人说，这是王玉和县长为了树立金城形象修建的，全套设备都是从国外引进的。
音乐响起，喷泉的水流呈现出不同的花样。杨铁如微微皱起了眉头。
县长王玉和对杨铁如说：“搞点改革，那才叫个难！你前边搞，后边就有人告状，递条子，写黑信。还有人告到法院要跟我打官司呢！这就是中国农民！”
杨铁如说：“农民无辜，农民可怜，农民不容易。就像你说的，农民啊农民，真是没办法！”
杨铁如的话说得王玉和有点发愣。
杨铁如找孙志汇报情况：“我发现，金城县根本谈不上是春江市农业改革的带头县。一，县政府推广种植的大棚蔬菜，只是让少数人受益，多数人反而深受其害。二，金城县上报的所谓效益、数字，属于虚报瞒报。三，在长官意志、主观臆想和个人私利之下行使的所谓改革主张，是目前金城农民困难处境的诱因。所以农民状告金城县政府，是合理合法的诉讼。”
孙志叹口气，说：“你说，是老百姓的掌声好，还是撕开了脸皮到法庭上对阵好？我不需要掌声，但社会需要，春江市需要！你明白吗？如果你以你现在的身份、现在的眼光去看金城的改革，即使发现了问题，发现了错误也是好的嘛。可如果你带着过去的眼光看金城，这在工作上叫什么？叫越位。法律的事，老百姓打官司的事，现在归陈默雷管。如果陈默雷的事也由你杨铁如去干，那咱们的工作秩序将会是什么模样？”杨铁如沉默片刻说：“孙书记，您批评政策研究室的工作跟不上去，批评到点子上了。我这人就是 这样，能挑起的担子，我挑起来就跑；挑不起的担子，我也不会硬去充英雄好汉。我总觉得，政策研究室这副担子我挑不起来。”
孙志：“嗬，想给我撂挑子。跟我说说，什么样的担子你能挑得起来？”
杨铁如：“我学的是法律，我始终认为我会在法律工作中尽职尽责。”
孙志：“春江市中级人民法院总不能有两个院长吧？”
杨铁如：“我不是在说官职，我只是说我的事业与法律紧密相连，难以割舍。”
孙志：“你作为一个领导干部，不能把自己降低为一个普通的职业工作者。你学的是法律，就不能来研究政策？谁没有自己的专业？我还没听说全世界有哪所大学专门开设一个培养市长、省长、总理、总统的的专业。我是学园林艺术的，我们的省长过去是钢铁工程师，美国前总统里根还是演电影的呢！我必须再重复一遍，金城县的官司，是陈默雷的事情，陈默雷的事情就让陈默雷去干，这才叫各司其职。”
杨铁如最终还是决定离开市委，重回法庭，他惟一可走的路就是辞去公职，注册成立律师事务所。
（摘编自张宏森著《大法官》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连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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