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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不要忘记我们的父母

2001-08-16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老人的世界

南京65岁的张工程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非常坦率地说:“孩子要成家立业,要守家敬业,都需要时间,这我知道,我从不拦着他们向外走的脚步,也从不对他们讲述我们的寂寥。孩子们并不是不懂事,逢年过节,每次都带来一大堆补品。讲老实话,孩子若能提供一份精神赡养,想我所想,忧我所忧,这才是给老年父母最好的补药。”

张工程师的说法具有典型意义。据统计,在我国大中城市中,老年人因为缺乏来自晚辈的精神抚慰而罹患孤独症、语言功能退化、抑郁症等老年性精神障碍的比率,比80年代中期上升了118%。这一令人吃惊的上升速度与近16年来年轻一代的生存压力逐渐上升密不可分,也跟三代同堂的家庭结构迅速被一家三口的核心式家庭取代紧密相关。

年轻人的生活半径越来越大,即便与年长父母同处一座城市中,尽孝仿佛也越来越难,更何况相当一部分子女刚成年就南下、就出国。而他们依然留在老家的父母,就像两只年老的燕子,守着巨大的空巢度日,眼中噙满孤独和惆怅。《常回家看看》这首歌的风靡,似可充分描述这种无奈的状态和经常在两代人心中低回的期盼。

然而,建功立业、追逐最佳的生存空间,必然与回家尽孝相悖么?打造事业的江山就一定要年迈双亲付出“面壁思亲亲不得”的孤独代价么?有没有一条既方便年轻一代“回家看看”,拂去父母的寂寞,又不致影响他们“打造事业精英”的路可走?本文的主人公们,提供了操作性相当强的借鉴之路。他们打通了一条条子女通往父母、常回家看看的亲情驿道。

我是父母的“送报员”

儿子:陈巍,38岁,私营电脑公司副总

父母:陈玄然、张惠芳,退休机关职员

陈巍自述:很惭愧,与父母虽同处一座城市,我们却很少腾得出整块时间去看望他们。我太太是中学高三年级的班主任,是个大忙人,我自己做的这份工作又是没有上下班时间、没有节假日的,几乎夜夜要加班、要应酬,也难怪我太太常常冲我发火。

我曾经有一个月抽不出一天空去看父母,结果,他们因为太想念我们,转了两次公交车来看我们,又没有钥匙,只好坐在邻居借给的板凳上,守在单元房门口苦苦等我们下班。那一天,我太太晚上七点才回家,转告我此等场面,我心里酸溜溜的。父母见到我们,很开心,像我们兄妹小时等到加班归来的父母一样高兴。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一样孤独无依,感情上也变得脆弱。我父母讲,这么多天不见我们,还以为有谁病了呢,见过了,他们就放心了。他们吃了晚饭就匆匆回去了,留下一大堆水果和一个“!”给我。

我深受震动,仔细观察我的工作日程表,看什么时候有空档可以用来探视父母,我发现每天傍晚17:00-18:30我会有空,而从公司所在地到父母家去,骑车要不了10分钟。我开始实施我的“短平快”探视计划:每天17:00,我整理公司同事看过的当日报纸,骑车去父母家,给他们送报。哈,我在38岁这年成了一名“报童”。父母的反应?他们又惊又喜,摸准规律后,他们开始在17:00左右熬一锅八宝粥或补身汤,等我去喝。讲老实话,我是冒着继续发胖的危险,在父母满意的目光下,把那一大碗粥汤喝下去的。这一刻,我在他们眼里变成了孩子。真的,我已经这么久没有做孩子的体会了,我很快发觉,探视父母对我本人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唯有这一刻,我离开了思虑与竞争的漩涡,成了一个受宠的“超龄儿童”。

我真的很幸福。

陈玄然自述:我和老伴也知道,儿子每天带着愉快的笑容来为我们送报纸,和我们拉家常,不容易。他做那份工作,不见得都是遇见愉快的事情,他能每天来,我觉得非常非常满足。儿子是来观察我们有什么需求的,我老伴开玩笑说这是“现场办公”。家里的冰箱不制冷、收音机杂音大、下水道不通畅,第二天他就找人帮我们弄好。更绝的是2000年他替我们请了个钟点工搞卫生,做饭。我们从来没有使唤过钟点工,不好意思给她提要求,正好,我儿子来了,他能把我们喜欢的菜肴口味、习惯的清洁方式、乐于接受的沟通方式,跟钟点工一一交待和指导。后来我们和晨练的老伙伴一比较,发现同样请一名每天干活两小时的钟点工,我们的收获要比他们大得多。

旁白: 年老的父母既盼望得到子女贴身慰心的亲情守护,又不好说出口,这样往往不自觉地出现了子女对父母的疏忽。所以,做子女的无论工作多忙,无论压力多大,都应常回家看看父母,让父母拥有一份温暖的亲情。

新时期的“儿唱父随”

女儿:章明艳,29岁,上海外企中层主管

父母:章栋生、于仲明,马鞍山市退休工程师

章明艳自述:我17岁来上海读大学,到去年在上海买了商品房完婚,与父母分开11年了。我是独生女儿,一直对每半年才能回马鞍山探望父母一次心怀愧疚。就在父母来上海参加完我的婚礼转身去赶火车时,我突然发现他们老了,他们的背影真的落寞得很。父亲告诉我,他刚办完退休手续,再过三个月母亲也要办手续,他托我打听一下锡山市的商品房房价(我父母是锡山人,60年代末为支援国家钢铁生产而去的马鞍山),他们想叶落归根,同时,锡山离上海更近些,互相走动要方便得多。

因为不能与父母常相守,我非常伤感。我先生得知这一情况后主动跟我谈,说不如为父母在上海买房,他的理由是我父母至今讲得一口吴语,做菜口味清淡偏甜,到上海来生活应该没有语言和生活习惯上的障碍。锡山虽好,但老人家去了那里照常缺少天伦之乐。老人的生活质量,与城市规模息息相关,上海的老年人,无论是医疗保障还是新思维、新眼界,都是数一数二的,“为什么不接你父母来上海?”我先生说。他4岁丧父,22岁丧母,开玩笑说接我父母来上海住,他也好沾光享受父爱母爱,我明白他是在帮我下决心——再买一套贷款房。

今年4月,我父母把马鞍山的房子卖了,添上部分积蓄,付了上海二环附近一套房子的首期,房子的贷款从我的薪水里扣。我和先生请假一周,帮助他们搬家。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我们买的是半装修房,离我和先生住的沙田公寓仅有一站地,安顿好以后,我可以每周回家看父母了。我父母知道他们得以来上海安家落户,是女婿所起的作用,对我先生的那份周到,啧啧,我见了都嫉妒。

章栋生自述:很感谢我的独生女儿的孝心,我觉得她的尽孝方式提供了一条新思路:儿女为事业去了外地,父母退休后何不“儿唱父随”?要知道,当今的生存竞争决定了儿女们不可能每周“乘着火车来探亲”。我们大学毕业那会儿,学校里学的专业知识能用40年,现在哪行?双休日我女儿最少要上一天课,不充电就要被淘汰。所以我以为我们做父母的,观念也可以改一改,为什么要说“故土难离”?儿女生活的城市,也许是我们感觉最亲切的城市、最宜养老的城市。

当然,我们来上海,也算一次“老树移植”。人老了,适应性多少差一些。我们刚来上海时,也颇有些“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不安,除了上小菜场买菜,很难融入上海的生活。我女儿、女婿做了很多工作,包括为我们寻找同一街区的同龄朋友。他们找三类人来做我们的朋友:一类是有“支内”(支援内地建设)经历,老了又回上海定居的人;一类是锡山及无锡籍的老乡;一类是我们夫妇的大学校友。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摸到门,把人家请来,说服人家与我们话旧的。有了这些经历相似的老朋友,我们对上海,对女儿生活的城市,渐渐有了自豪感和归属感。

旁白: 为了方便儿女“常回家看看”,也为了方便自己“常去儿女家瞧瞧”,中小城市的父母们,在60岁后成为飞往大城市的燕子,他们的生活将在一个新地方开始,这是两代亲情互动中特有的“父母东南飞”现象。有些父母迁徙后过得如意,有些却患上水土不服症。从章家的故事中可以看出,儿女的“迁徙后关怀”显得非常重要。父母离开了他们熟知的生活环境,这已经是一种充满爱心的妥协,如果他们再得不到一定程度的精神补给,包括给他们续上朋友、提供文化生活保障等,他们就会陷入“举目无亲”的异乡人感受中去。

在“儿唱父随”之际,儿女至少应提供半年的“迁徙后关怀”,这是对老年父母的真心安抚。

互联网上话冷暖

儿子:刘超,34岁,美国通用电气公司高级职员

父母:刘颂文、李涵非,南京某大学退休教师

刘超自述:我在我们家的三个孩子中是最后一个去美国的,我们姐弟三人曾经设想过接父母来美国安家,但是父母来后半年就坚决要回南京。语言的差异、文化的差异,包括饮食的差异,都太大了,这不比从我们老家迁移到国内任何一座大城市。那种“多余人”的感触,我父母与《刮痧》中的许毅祥非常相似。父亲要我买飞机票送他们回去,因为再在美国呆下去就会像聋子哑巴一样,他们就要“呆废了”。

这种尽孝的尴尬情形,直到1997年我归国探亲,教会他们上网,才得到根本改变。1997年,我父亲70岁,母亲68岁了,他们一个学会了五笔字型,一个学会了拼音输入法,这真是奇迹!是老人希望与儿孙沟通的奇迹。现在我们在美国当地时间22:00,北京时间次日上午9:00,都会上网聊天,并发电邮给对方。我父母再不必扳着手指头等我们的来信了。

刘颂文自述:儿子刘超出国后,我们在三四年内一直保持他房间的原样,希望他学成后回国找工作。但后来我们了解到国内的大学、研究所还不能提供他所需的实验设备时,我们去信劝他留在美国发展。是的,我们中国的父母,对子女都有着最无私的感情,我们最不愿做的事,就是为自己的利益拖儿女的后腿。但,日子实在是过得漫长而清寂呀,直到1997年我们老两口学会了上网。70岁的人降服电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子刘超、儿子在国内的同学、学校里的年轻同事、甚至10岁的邻居孩子,都当过我们的义务教员。我和老伴,是大学宿舍区第一对上网的65岁以上的夫妇,亲情的力量是无穷的。

新世纪伊始,我们老两口又在网上接受了一个新任务,为三名6岁至9岁的孙辈提供中文辅导,这是刘超和他二姐的主意,他们深信:我们会由此缩短与孙辈的心灵距离,获得快乐。我们也真的由此获得了快乐,网络给了我们团圆的机会。我们在想,互联网时代的“三代同堂”,也许会比从前更和睦,更少现实利益的摩擦,这岂不两全其美?

旁白: 如果没有互联网,远隔重洋的儿女“常回家看看”可能是天方夜谭,但现在,通过互联网建立两代人之间亲密而高效的沟通方式已成为可能。据统计,我国55岁以上上网人数有50万,其中70%是儿女在国外工作学习的群体,他们往往可以克服使用电脑的重重困难,达到游刃有余的境地。

儿女如何通过互联网照顾父母?专家认为,向父母求教中医药知识、中餐配制法、科学教子法,让父母与第三代互相学习语言,令父母成为“双语老神童”,以及向父母逐页展示全家的旅行日记,是最慰父母心的话题。对大多数基本健康的父母而言,他们所需要的“孝道关怀”,只是每天一大篇罗罗嗦嗦的无主题谈话而已,任你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有互联网存在,你们之间的一篇温暖细碎的对话就可以通报彼此的平安,告知彼此的挂念。

如果不能回家,一定要记得给父母发电邮,每周,最少三次。

(《健报》2001年第8期华明?文王强等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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