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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犯找妈妈多少血腥多少悔

2001-10-18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2001年8月27日,震惊豫南的西平县“9·26”特大系列持枪抢劫案在驻马店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上午9点10分,此案的主犯之一、26岁的张占洪正在审判大厅旁边的羁押室内候审,一名工作人员走过来告诉他:“你的家人来了。”片刻后,羁押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位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张占洪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死死盯住这个陌生的女人,四目相对,无声的泪水顺着那个女人的脸朝下流。“你是妈妈吗?”张占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爬到那个女人脚边,沉重的脚镣手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张占洪抱着活了26年才第一次见到的亲生母亲的双腿,痛哭失声:“妈,您上哪儿了,您咋才来呀?我为了找您等了26年,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面……”

知青孽债,亲生儿子被遗弃

1970年4月,黄国安和裴静随着上山下乡的热潮从平顶山市来到了驻马店西平县郾城某公社。转眼到了1974年,其他有关系的知青纷纷返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两个同病相怜人随着感情的加深终于逾越了最后的防线。几个月过后,正当国家放宽知青回城政策,两人都即将进入城里的工厂上班时,裴静怀孕了。

黄国安把此事偷偷地告诉了他信任的房东——一位善良的大嫂。房东随后以养病为由把裴静接到了郾城乡下她一个远房亲戚家。

1975年农历的七月十二,一个胖小子悄然出世,裴静和黄国安再次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因为按照当时的规定,下乡插队的知青如果在农村已经结婚的,原则上不再回城。尽管黄国安和裴静没有结婚,但有了孩子这事若被别人知道,不仅回不了城,还会受到严厉的处罚。又是那位大嫂救了他们,大嫂说:“你们还小,不能因为孩子耽误了前程。我给你们找了户人家,把孩子送人吧!”

几天后,裴静趁着夜色赶到了几公里外大刘庄的一户人家,泪流满面地说:“大哥大嫂,这孩子就托付给你们了,今生今世他就是你们的亲儿子。”

收养了孩子的这对大哥大嫂男的叫张汉臣,女的叫张玉梅。两人结婚数年一直没有孩子,原因是张玉梅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不能生育,现在从天上掉下来个胖儿子,给这个贫寒冷清的家带来了无限的欢乐。

张汉臣给儿子取名叫张占洪。对于小占洪,两口子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百般宠爱。张占洪4岁那年,张玉梅因病情恶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人世。从此,父子俩相依为命。

可随着慢慢懂事,小占洪开始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那时他刚刚10岁。有一次和同村孩子打闹,几个大孩子指着他骂他是大姑娘生的。张占洪很纳闷,回家问父亲什么叫大姑娘生的。父亲冲出屋去,大发雷霆。

然而,越来越多的风言风语终于使他明白这个疼爱自己的父亲并不是自己的生父。1990年,张占洪因家境贫寒辍学回家,他终于忍不住向父亲发问了:“谁是我的生身父母?”父亲终于向他讲述了他出生时的情景,之后拿出家中仅有的10元钱,塞进了张占洪的口袋,并蒸了一锅馍,让他带着。张占洪悲壮地踏上了寻亲之路。

除了知道生父姓黄、生母姓裴,是平顶山人,曾经插队在郾城外,张占洪就一无所知了。考虑了许久,张占洪把第一个搜寻目标定在了父母当时插队的郾城,也许那里能打听出父母现在的情况。由于养父也不知道他的生身父母当时具体是在哪个公社,在偌大的郾城农村,张占洪开始一个村一个村、一户人家一户人家地打听有没有人认识他的生身父母。

两年后,他终于找到了当年帮助自己生身父母的那个热心房东。大嫂告诉他,黄国安当年招工进了平顶山一家工厂,至于裴静的去向则不太清楚。

千里漂泊,寻找远去的生身父母

1993年春,张占洪又开始寻找生身父母,目的地是平顶山。他一到平顶山就直奔公安局,希望能从常住人口档案里寻找父母的情况。可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农村孩子,一无介绍信二无后台,很快就被工作人员请了出去。

这一找又是一年,在城市求生的艰辛远远胜于农村。城里的乞丐都划分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一旦误闯了别的乞丐的地盘立刻会招来一顿毒打。不知多少次,张占洪揉着自己空空的肚子、抚摸着身上的伤痕,淌着眼泪开始绝望了。

当已经沦落为乞丐的张占洪到平顶山一家公司的门房打听生身父母的情况顺便讨水喝的时候,门房师傅说:“黄国安啊,我认识,他是我下乡插队时的队友,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你是他亲生儿子?你等着,我马上去给他打电话!”

在父亲队友的联系下,经过了4年漂流的张占洪终于见到了生父黄国安。父子俩抱头痛哭一场后,张占洪迫不及待地向父亲打听生母裴静的消息。黄国安叹了口气。原来,黄国安和裴静将张占洪留在大刘庄张汉臣家不久便双双招工回城,黄国安被分到平顶山一家工厂里,而裴静则再也没有音讯。回城后的黄国安也试着寻找过,希望二人能真正组成家庭,把自己的儿子从乡下接回来,一家人破镜重圆。但是受到了裴静家人的阻挠,并被告知裴静已另嫁他人,有孩子,不愿意再面对以前所做的糊涂事了。

1990年,黄国安经人介绍,与当地的一位女子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没想到,已长成大小伙子的儿子居然找上门来了。

从那以后,张占洪便有了两个家,一个在大刘庄,一个在平顶山。一年之内,他在两地往返多次。就在这期间,张占洪也成家了,妻子给他生下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每当看见妻子把怀里的女儿逗得格格直笑的时候,张占洪就更加思念自己的生身母亲。他先后几次到郑州、周口、驻马店寻找生身母亲的下落,可仍然没有任何收获。

1996年,张占洪又一次来到生父黄国安处追问母亲的下落。黄国安将张占洪领到一栋家属楼前,指着二楼的一户人家说:“这是你姥姥家,你母亲以前就住在这里。”

第二天,张占洪来到这栋楼前,上楼敲开了门,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尴尬不已,姥姥以他没有身份证为由将其拒之门外。第三天,张占洪带着身份证再次来到姥姥家,没想到姥姥告诉他,他的母亲已另成一家,不想被以前的事情所纠缠。如果他们母子相认的话,将会给他母亲今后的生活带来麻烦。姥姥说着,拿出一沓钱来:“我知道你穷,你把这些钱拿走,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搅我们。”

张占洪在1994到1996两年间,两上郑州,两上周口,三上平顶山寻找母亲。有一次去周口寻找母亲时,身上带的钱全部用完。回不了家的他用煤灰朝脸上抹了抹,想一路乞讨回家,不料正赶上公安机关遣返盲流被抓了起来。得知张占洪此行是为了寻找生母,民警开玩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找到你的生母她也不敢认你啊。”一语惊醒梦中人,就是那一次,张占洪的心里萌生了一个念头,要见母亲,绝不能这个样子见,必须得多挣钱。

铤而走险,母子相认成诀别

1996年秋季的一天,同村一个叫刘东轩的年轻人告诉他目前报纸电视台那么多,只要你有钱去登寻人启事,效果和自己去绝对有天壤之别,到时候只需要在家等着生母来上门认儿子了。张占洪的眼睛顿时一亮,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条捷径呢?可他的头很快又低了下来:“我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去?”

刘东轩道:“有我啊,我最近正想做点事,愿不愿意入伙,事情如果成功的话你找生母所有的开销都够了。”张占洪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刘东轩的来历,他昼伏夜出,经常做些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没有人知道他平时干了些什么。但他手头很有钱,出手大方。凭张占洪的直觉,最近西平县发生的几起夜间抢劫案可能与刘东轩有关。然而,寻找母亲的迫切愿望淹没了他的理智,他很快答应了刘东轩。

在刘东轩的唆使和带领下,张占洪加入了以刘东轩为首的抢劫团伙。第一次作案时,张占洪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胆怯和畏惧,在心里发誓一回去就马上和刘东轩一刀两断。可作完案分赃时,刘东轩给负责望风的他的赃款比下手抢劫的成员的还多,张占洪不敢拿,刘东轩说:“收下吧,你以后还得找你娘呢,用钱的地方比谁都多!”张占洪顿时感动万分,他哪里知道,这是狡猾的刘东轩惯用的伎俩。

很快,张占洪就由原来的望风从犯变成了抢劫的主犯。一次有一个被抢劫的被害人跪地求饶道:“你们就饶了我吧,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啊!”张占洪问道:“你家有老娘吗?”被害人说有,张占洪顿时提起棍子劈头盖脑打了下去,边打边骂道:“要死的时候只知道想着老婆孩子,一点也没想到你的娘,你这样没孝心的人留着还有什么用……”这个为了寻找母亲已经疯狂的人在5年时间内,抢劫作案40起,抢劫98人,殴打捆绑76人,抢劫中致死2人,重伤1人,故意杀害1人,抢劫现金和部分物品5.6万余元。

抢劫所得的财物,他除了满足家庭的生活必需外,全部用在了寻找生母的旅途和在各地的报纸刊登寻人启事上。

多行不义必自毙。2001年2月10日,张占洪带着妻子女儿准备去平顶山给爷爷过七十大寿时,根据有关受害人举报,他被公安机关依法逮捕。由于举报人举报的情况并不详实,张占洪也缄口拒不交待,公安机关也只把他作为抢劫团伙的一个一般犯罪嫌疑人处理。10天后,被羁押至西平县看守所。

在入狱的第15天,张占洪突然对看守说:“我想坦白,但是我知道自己罪大恶极,一定会被判死刑。我只希望能在死之前看一眼我的生身母亲,这是我自从懂事以来最大的心愿,只要你们能让我圆这个延续了26年的梦,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都供出来。”

看守所领导和公安机关经过反复斟酌,最后决定:“连动物都有寻找母亲的天性,哪怕他就是一个抢劫杀人的死刑犯,我们有让他在临死以前见他生身母亲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的人道主义义务。何况,帮犯罪嫌疑人寻找母亲会大大有利于对案情的侦破……”于是,对裴静的寻找行动迅速展开。

在黄国安的协助下,公安部门很快从裴静的母亲口里得知了她的近况,原来,回城后不久裴静就成家了,并随即跟着丈夫去了石家庄定居。工作人员随后奔赴石家庄,在得知一切后,裴静泪如雨下,她马上答应工作人员在开庭那天准时赶到驻马店。

得知已经找到生身母亲的消息后,张占洪泪如雨下,他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所犯罪行以及该犯罪团伙所有的情况都招供了出来。公安机关顺藤摸瓜将以刘东轩为首的犯罪成员一网打尽。

2001年8月27日,面对跪拜在自己面前的亲生儿子,裴静弯下身去,紧紧抱住张占洪道:“儿啊,你不该呀,你不该伤害那么多人哪!”张占洪悔恨地用手铐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我想见您,想让您看到一个‘争气’的儿子呀!”从母亲的泪光中,张占洪开始醒悟,可来得太迟了……

张占洪的堕落与他生身父母对他的抛弃不无关系。作为父母,给予子女一个正常的生存生活环境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希望天下所有的家庭以此为鉴,对自己的家庭负责,对自己的子女负责!

(本文除张占洪及其养父母外,其余人均系化名)

(《知音》2001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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