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都已成家立业，只有老三王杰和我们在一起生活。他职专毕业后被分配到一家工厂上班。开始是出去玩电子游戏，后来又上网。他的工资都不够他个人花的。过了没多久，他就因倒卖火车票被拘留了。出来后他整个变了一个人，经常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有时整夜不回家。
那天在我家楼下，我见王杰从楼里出来，慌慌张张的样子。他一见我，脸都白了，说：“爸，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跑了。
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赶紧回家，发现写字台下面有个箱子半敞着口，箱子里有一个被撑得鼓鼓囊囊的布袋，布袋口露着两只人脚，我的头“嗡”地一下子大了，呆呆地站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王杰进来了。他“扑通”一声给我跪下了，抱着我的腿说：爸，我没办法了！我赌博欠了他1万多块钱，他天天催我要，说不给就杀了我。我只好先杀了他。爸，只要您不说，等我晚上把尸体运走就没事了。他是外地人，不会有人知道。
这时，又一个年轻人悄悄地走了进来，和王杰一起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去报案。这个人叫卢永武，刚从大狱中放出来不久。王杰经常和他混在一起能不出事吗！
看着跪在我面前的王杰，我的思想斗争非常激烈。一边是法律无情，一边是父子情深。他毕竟是我的儿子呀！儿子已经犯了死罪，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是去投案自首；二是走，远远地走。
王杰摇晃着我的腿，可怜巴巴地哀求我说：爹，您就救儿一命吧，儿以后再也不敢惹您生气了！
我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如果有，我情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回儿子的生命！但我明白，不可能再有好的办法了。理智终于战胜了感情。我对他说：儿呀，人命关天呀。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管是谁作了孽，都得按法办事。不然天理不容啊！爹是救不了你了，你自己到派出所投案去吧。
过了许久，我见他们还没有去投案自首的意思，就决定自己去报案。
我是带着公安局的人回家的。儿子已经不知去向，此时，在不远处又有人发现了一具尸体，而装尸体的箱子竟是我家的。这就意味着王杰和卢永武可能连杀了两个人。我当时就昏了过去。
大约十来天以后，公安局通知我，王杰被抓到了。那些日子，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当空，每天早晨8点，我都会准时来到看守所门前。我多想见儿子一次呀。虽说他现在是杀人犯了，但他毕竟是我的儿子呀！
老伴由于经受不了这种打击，病倒了。
我把自己的积蓄都拿了出来，给儿子选定了一名律师。然后，把剩下的钱交给法官说：把这些钱转给被害人家属吧，钱不多，但这是我最大的能力了，看看能不能替王杰减轻些罪过。
最终，王杰还是被法院判处了死刑。其实，这个结果也是我意料之中的。
在夜里，我会经常梦见王杰。我一直在安慰自己：杀人偿命，这是法律，也是天意。这么一想，我心里就坦然了。
（《人民警察》2002年第2期丁泓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