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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与尖刀

2002-11-28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2002年9月2日上午9时30分,记者在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第9法庭,第一次见到了刚从秦城监狱押解到庭的“空姐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杨旸,并对她进行了整整2个小时的独家专访。

以下是杨旸的讲述:

飞机上的邂逅,北大门口的鲜花,罗马花园的豪宅,使我爱上了那个年轻的富翁

我今年25岁,出生在哈尔滨,在厦门长大。我从小倔强,性格非常独立,甚至特别偏执,什么事情都自己作主。我性格的形成,跟父母的离异可能有点影响。他们离异后又都各自重组了家庭,母亲跟一个外国人结婚,定居在加拿大。

我毕业于厦门某职业高中,这个学校与厦门航空公司在全省招一个班,30个人,如果考试全部合格就可以当空姐。在学校我是学生会主席,是个很活跃的人物。1997年我做了空姐,领导对我不错,很赏识我,让我在示范组飞。大家觉得我干这行能够干得很好,但我觉得中专文化不够,因为将来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快,对学历的要求也会越来越高。实习半年后,在最后转正的时候,我放弃了合同的签订,而是离开航空公司到北京大学读书,并在北京爱上了郭介明。

说来也是有缘。我在航空公司实习的时候,在飞机上邂逅了郭介明,这一年我21岁。那天是从北京飞回厦门,因为要按照规定巡视客舱,我一路走过去,就看见一个小伙子特别灿烂地看着我笑。当时我觉得这个大眼睛好像上辈子见过一样。

郭介明不停地要咖啡,要可乐,不停地找机会跟我说话。当时要填写旅客意见卡和一些优惠的卡片,他就装作不明白,说你给我留个电话吧,我好找你咨询。我实在不好意思,就留了传呼给他。

后来到了厦门,他就经常呼我,我回过一次电话。除了那个电话,就没有别的联系了。这个期间,他每次来厦门都呼我,但我除了忙于航空公司的工作,还在到处找学校,没有理他。后来我爸爸说,到北大读书吧,专业好,牌子硬,我就到了北大读书,学工商管理。

我和郭介明相爱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已经是开学第二个学期了。突然有一天,楼下的阿姨喊有我的电话。我跑去接,对方“喂”了一声,我也“喂”了一声,我一下就特别清晰叫出了他的名字“郭介明”。虽然隔了一年了,但他的声音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我很激动,这个人竟然还这么执著,还记得我。我就问他怎么知道我的电话,他告诉我,是我把呼机留在了厦门,他呼我,我妈妈回了传呼,觉得郭介明这个人特诚恳,就把我在学校的电话留给了郭介明。

第二天,郭介明就开着车来北大接我。那天他打扮得特别时髦,西装革履,抱着鲜花,身上还喷了香水。就这样,郭介明对我展开了爱情攻势。他这人特别会交际,特别会搞人际关系。他在北京做了10年生意,经历当然丰富。当时他非常向上,非常有朝气,是个充满希望的年轻人,他的自信是很让年轻女孩仰慕的。

他没有告诉我他结婚了,有时候他对我说,你看现在像我这样年龄的人,都结婚生孩子了,你看我多年轻啊,根本不像30多岁的人。那意思是想告诉我说,他还是单身。有一天,他突然让我下课之后去亚运村的罗马花园。我去了才知道,为了离我近一点,他在罗马花园租了一套房子。他跟我说,学校的条件毕竟差一些,就搬过来住吧,我就搬进了罗马花园。

他在老家早有了孩子,而我又怀了他的孩子。我给他期限,让他在一两年内离婚

因为生活在一起,他的一些事情就瞒不了我了。我问保姆,保姆支支吾吾不肯说。虽然我爱郭介明,但我不能容忍他欺骗我,尤其是他在老家泉州有了妻子和孩子。

就在这个时候,我怀了郭介明的孩子。因为是第一次怀孕,我很害怕,又在学校里,就瞒着家里把孩子处理掉了。我对他说,我给你一段时间的期限,一两年内,看你怎么处理那边的事情,然后决定是否分手。

转眼到了1999年的春节,我跟郭介明一起回福建过年。我对郭介明说,在春节期间,你要把你家庭的事情解决了,毕竟我在你们夫妻之间存在着,这种关系不能再持续下去了。他虽然答应了,但做起来还是有顾虑的。腊月二十九那天,他从泉州来厦门找我,虽然没有谈他家庭的事情,但我们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这个春节他必须跟妻子摊牌。

初三的时候,郭介明来找我,说大年三十,他在家里闹了一场,他妈妈又哭又闹又要上吊,问我怎么办?我说,不是我逼着你怎么办,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

过年后我们回了北京。刚到北京,郭介明的妈妈就以生病要到北京治疗为借口,和他爸爸一起来北京看看我们是什么状态。他们在北京住了几个月就走了,郭介明父母对我们的态度是模棱两可的,他们基本能够接受我,但也不想放弃泉州那边的龚海蓉,毕竟已经有了孙子。郭介明的父母还跟我说,我们也不想伤害你,你看郭介明这么喜欢你,将来你要有了孩子,也是我们郭家的孩子,也是我们半个儿媳妇。

这是1999年,我22岁。到了下半年我离开了北大,跟郭介明生活在一起。这时候我产生了出国读书的念头。我出国两个目的,一个是学习,提高自己的水平,二是逃避感情,互相给对方一个思考的空间。我的父母都出过国,尤其是母亲,常年定居国外,他们希望我能够出去读书,郭介明也很支持。

2000年4月,我去了瑞士读书。本来以为这样我们两个人可以冷静一下,但实际上根本冷静不了。他的电话不知什么时候就来了,有时候上课也会打来。

每次回国,我都发现郭介明的变化越来越大,越来越物化。跟郭介明合作的那个香港老板对郭介明的影响很大,那个人每次来北京都会换女朋友,那个人在南方有3个老婆,5个孩子。我不喜欢郭介明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为了应酬,郭介明天天在KTV包间里莺歌燕舞。有一次我从国外回来,去找他,正好他跟客户在KTV包房里,他还把手放在人家小姐的腿上。我特别生气,把手上的包一下砸在他身上,在那里大闹一场。

那一次,他觉得我很不给他面子,把他的客户给得罪了,往回走的时候,他越想越生气,我们一路吵闹着回家,快到家的时候,他气急了,从地上拿起一块砖头,照我脑袋打过来,把我打得头破血流,去医院缝了3针。但我想,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加上他后来又道歉,我就原谅了他。

给他妻子下毒,又亲手杀了他,我用尖刀结束了我们的恩恩怨怨

我又要回瑞士了,去机场送我的时候,郭介明告诉我,在我出国期间,他在现代城买了一套房子,是用龚海蓉的名字买的。郭介明解释说他是港商身份,现代城的房子是内销房,不能卖给。郭介明还告诉我说,我回瑞士后,龚海蓉就要带孩子来北京,是郭介明的父母提出来的。我一听就明白了,他们是要巩固夫妻感情。我问郭介明是什么态度,郭介明夹在我和龚海蓉之间很为难,既想跟龚海蓉分手,又有儿子和父母。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就在首都机场,我临时决定去泉州。我想,我可以替郭介明去跟龚海蓉谈谈,让他们分手或者想办法让龚海蓉来不了北京。我把去瑞士的机票换成3天以后的,买了一张机票去了泉州。我正不知道怎样让龚海蓉来不了北京,恰好我在报纸上看到一个小孩喝了水银肚子痛,就买了10支体温计砸碎,找了个小瓶装了水银,想给龚海蓉喝下去。我想起郭介明曾经提起过给龚海蓉办理移居香港的事情,就给龚海蓉打电话,告诉她我是办理香港移居的人员,约她面谈,龚海蓉答应了。

我们见面后,她问了我去香港的情况。我说移居香港要作身体测验,就给她一张避孕试纸,让她含在嘴里,接着我就让她喝了水银。见她喝完水银之后,我很害怕,匆匆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赶忙回了北京。我让龚海蓉喝水银的事情,郭介明当天就知道了。而我赶忙回了瑞士。

在瑞士我一直忐忑不安。但事情已经出了,后悔也没有办法。好在后来龚海蓉经过多方治疗后痊愈了,没有留下后遗症。

经过这些事情,郭介明开始疏远我,我对我们感情的事也心灰意冷,打算跟他分手。这个期间,已经移居到加拿大的妈妈打算让我到加拿大念书。

2001年4月,我从瑞士回国办理去加拿大留学的签证。虽然郭介明因为我给龚海蓉下毒的事情疏远了我,但我们仍然交往,他也经常帮我去办签证。那时候我和郭介明的关系已经心照不宣。以前我和郭介明是同居,现在他在现代城的房子,连钥匙都没有给我。在等待签证的期间,我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住。

2001年6月27日晚上12点之前,我从我的住处打车到了现代城,在郭介明家门口等他。因为生意上忙,他经常晚上12点才回家,我就赶在这个时候去找他。12点左右,郭介明回来,一见我就问,你怎么又来了?我说,我想见你,有事跟你说。他说,明天早上我还有事情要早起,你回去吧。我没有走,他把门打开,我们就进了门。

进门后,我们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问了他一些最近的工作情况,他没怎么理我,就进了卫生间。我听见他在卫生间打电话,好像是给一个女孩打的。我很生气,关掉电视,就脱了衣服上床等着他。他进卧室后,我跟他说我有了男朋友和一些气他的话。他很生气,一下子过来把我摁在床上,疯狂地跟我做爱。

完事后,郭介明睡着了,但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刚才他打的那个电话,我想看看他是给谁打的,就拿了他的手机和电话本对照着看。大概是听到手机按键的声音,他醒来后看我查他的手机,非常生气,边抢夺电话本,边打我,一边打一边骂我说,就不该让你进来,上次就该打死你。他跑到储物柜去掏东西,我知道里面有把锤子,就往外跑。他拿了一把刀子追了过来。我把电话本甩给他,把手中的衣服和包扔到他脸上,趁这个时候,我冲过去按住他手上的刀,只听他“啊”了一声,可能是刀子碰到他身体什么部位了。这时候我已经抓住刀柄,在抢夺中,我一使劲就把刀子捅到他肚子里。我立刻把刀拔出来,我们都愣住了,对视了几秒钟,他突然把我推向大门口,大喊,救命啊,有人杀人啦。我在跟他的抢夺中,又把刀刺向了他的脖子和胸部,总共有十几刀。最后我们都没有力气了,我和他面对面坐在地上,他说,你走吧,我恨死你了。我把他抱到洗手间,把房间里的血迹打扫干净,把带有血迹的床单和窗帘放到洗衣机里洗了。然后找了个垃圾袋把刀子和擦拭血迹用的手纸和毛巾装好,拎下楼,开着郭介明的奥迪车,到附近的一个小区里扔掉。然后我打车回我租住的地方拿了一个大箱子,又返回现代城。我用垃圾袋把他上半身套起来,放进箱子里。因为箱子小,放不下他。我就下楼去附近的蓝岛大厦买一个更大的箱子。等我回去,还没推开楼道的门,就听见保姆李大嫂在报警。我想可能是她发现了郭介明,就赶紧离开了现场。

我在郭介明的奥迪车里哭了一会儿,接着回到我租住的地方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然后去一家医院治疗手上的伤。

几天后,我在亚运村一个地方租了房子住下来。我当时不知道郭介明是死是活。这个期间我还一直在上课,学英语,准备去加拿大读书。我一直想打听郭介明的情况,但我不敢。直到2001年10月8日,我去加拿大大使馆办理签证,被警方抓获。

采访结束的时候,记者提出给杨旸拍几张照片。在记者拍照的时候,因为法官在场,杨旸突然对记者说,你问了那么多,为什么不问问我现在是怎么想的。我说你说吧,杨旸看了看法官,说了如下的话:既然我做了这个事情,就会勇敢地去承担。我跟郭介明的关系不知道法律上怎么界定,我认为是实质的婚姻关系。我不应该对郭介明下毒手。发生这个结果既是偶然,也是必然,一是我不懂法,二是性格比较倔强,处理事情比较容易偏执。如果当时冷静一点处理这个事情,去自首或者尽快去救护,他也不会死。在感情方面,我想彻底忘记郭介明,忘记我们之间的相互伤害。现在我特别痛苦,感到特别不值得,他也不值得……

2002年9月9日,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和盗窃罪一审判处杨旸死刑。(《法庭内外》2002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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