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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巧说“文学”

2006-07-23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自2002年起,解放军总医院为医学博士生开设“医学人文博士讲坛”。下文摘自著名作家王蒙所作的主题为“文学与人”的讲演。

懂文学的人比较有趣

文学有一种吸引力,有一种趣味性。同样是一种日常的生

活,到了文学家的手里头,他写得就比较有趣。哪怕在那儿发牢骚,他牢骚发得比你好,你看着觉得可笑,觉得很幽默,觉得很痛快。有趣,这点对一个人也是相当重要的。所以,你们注意一下一些征婚广告,很多征婚的人除了说:有正当职业、身体健康、有45平方米向阳的房子以外,还都说喜爱文学艺术,爱读小说。假设这个征婚者是一个男性,女性看了,说你还读过许多小说,这个人还不太干巴,起码见了面还有话说。相反的,没一个人声明绝不读文学书,一辈子不读文学书,见着文学书就头疼。我看没人敢跟他谈恋爱。

文学修养能使政治家化被动为主动

文学对于其他的行业,对于社会、政治、家庭、医疗、科学也都有它的参考价值。

一个政治家,他的语言能力,他的描绘分析一个事物和表达自己主张的能力和他的文学修养是分不开的。所以,自古以来就有很多政治家,他们都有很高的文学修养。比如说曹操,曹操的四言诗达到了非常高的境界。比如说林肯,他的演说,那么精粹,那么简短。比如说毛泽东,毛泽东的文学修养使他在政治上经常处于主动的地位。甚至于在已经被动的情况下,由于他的文学修养,他能化被动为主动。发生了林彪事件,实际上,毛主席内心也是非常震撼的。但是,他表达出来的:天要下雨,鸟要飞,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唉,这个很凶险的事件经过他老人家这么一分析呢你就觉得踏实点了,虽然这句话没有解决任何问题。比如说,上世纪六十年代进行对苏联共产党的批判,这也是一个非常凶险的事件,因为中国原来是一边倒的大量地宣传苏联怎么怎么好。毛泽东引用晏殊的词:“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苏联完蛋了,这叫“无可奈何花落去”,新中国成立了叫“似曾相识燕归来”。

文学的弱点:非操作性

文学它有它天生的弱点,它的弱点是,你不管怎么弄,它有一种纸上谈兵、画饼充饥、望梅止渴的性质。

文学里面有没有具体的可以操作的东西?有。据说当年刘伯承元帅就非常喜欢苏联作家西蒙诺夫写的《日日夜夜》里的城市里战争的这一场。它里面有这么一个描写,它的主人公叫安东诺夫。德国人盘踞了一幢楼,安东诺夫杀进去。他用云梯、用什么方式我就不知道了。他进了这个窗户,他根本看不见人,但是他一进窗户就先用冲锋枪扫,上下左右扫,等扫完以后再看有没有敌人。因为,你不能说等我看清楚是谁了,有没有敌人我再扫,那人家早把你扫光了。

但是,也有许多是不能操作的东西。你不能完全按照小说里的事情做,你要按照那个做会失败。而且,一个人太喜欢文学了,他很有趣味,他词儿也很多,也很有感情,很有创造性,但他变得很自恋,很清高,整天顾影自怜,跟别人合不来,一辈子倒霉。尤其过去搞政治运动的时候,没有几个人因为喜欢文学而得到什么好处,相反的,因为喜欢文学而莫名其妙地被整得一塌糊涂的人太多了,这些例子不堪说了。

所以,我希望大家对文学有兴趣。我希望大家能够通过对文学的接触,来补充、来发展自己的精神生活,但我不希望大家以为我在这里鼓吹文学最高,就都搞文学。你把病人肚子刚拉开,你想起一句诗来,非把病人害死不可。所以,我们还是要非常实事求是地对待各方面的知识。(《北京青年报》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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