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海淀区法院审判员肖菲，从事民事审判工作多年。她以独特的视角，解释围城男女的情感挣扎。
“坚决不离婚”
“肖法官，我不离婚，坚决不离婚，我天天被他打，我忍了，就是不能离，呜呜……”这天，一个女当事人一再叮嘱我不能判
“法官，你不知道，我随军过来没有两年，发现他早就有外心，他在部队还有所收敛，现在部队刚让他转业，他就吵着要和我离婚，我老家在徐州，北京我无亲无故，离了婚我还有什么脸回老家，我死也不离婚！”
弱者的反击
那天早上8点半开庭。等到8点45分，原被告都没有到庭。9点了，人还是没有来，我急忙拿起电话，男方没有开机，女方手机电话无人接听。家里的座机总是占线。9点半到了，还是没有见到两个当事人的身影。一丝不祥之兆掠过，我不敢也不愿往下想：“他们应该和好了，或者转到民政局办手续去了。”我这么安慰自己。
之后的几天，一点动静没有，我依旧吩咐书记员小谢天天给他俩打电话，两人的手机都是关机状态，家里电话依旧没有人接听。
十几天后的一日，我正在开庭，两名刑警来法院找我。“原告已经死了。家庭纠纷导致死亡。”警察开始给我讲述整个过程：“你通知开庭的那天早上，女方很早起来，就和男方吵架，不让他来法院离婚。但男的一直睡觉，在肯定地向妻子表示一定把离婚进行到底后就没再搭理她。女的越想越气，随后烧了一锅油就要浇在男的脸上，想毁他的容，让他死不了也不能再娶。男方一跃而起，躲过这一锅热油。男的跑到厨房，不料女的又追了过来，并顺势将煤气阀门打开，准备两个人同归于尽，男的只得从厨房窗户中逃出，站到了室外空调机上，谁知在外面冻得时间一长不慎从四层楼高的空调机摔下，当场死亡。”
“女的对外面情况并不知情，只想开煤气自杀。我们赶到她家时，她已经中了将近2个小时的煤气，万幸的是最后还抢救过来了。她醒后才知道丈夫摔死了，现在她正因涉嫌故意杀人被逮捕接受审查呢。”
曾经那么矮小的女当事人，怎么会想到杀夫呢？我向刑警介绍案情的同时，把她前来哭诉的情况向警察反映。“她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他们家里吵打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我们区派出所也经常接到他家的报警。男的确实总打女方和孩子，他家孩子也15岁了，也是不听话，但解决矛盾也不能采取这么极端的手段呀！”
孩子的仇恨
大约3个月后，我偶然打开电视，她正站在被告席上，一脸的无助。这是北京电视台《法治进行时》栏目，他们正在对她杀夫一案的庭审做报道。最后，我们法院的刑庭法官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她有期徒刑15年。她表示不上诉。镜头移向她的孩子，一个15岁的男孩，他对记者说：“爸爸打我，我恨爸爸，可妈妈杀了他，我更恨妈妈。”听到这里，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15年，判得的确有些重。我跑到刑庭问主审法官，法官向我解释，她的行为虽然不是直接故意杀人，但也属于间接故意杀人，因为她把他逼出室外，并进行威胁、放任，导致他坠楼，获刑15年不算重。
她后悔吗
我拉上小谢来到女子监狱。“你真的以为这样就算解脱了？你当初如果同意离婚，我还可以做调解工作，离婚不也是一种解脱吗？15年后出来，你能干什么？为这个家，太不值了！”我批评她。
“家，就像一把散沙，抓得越牢就漏得越快，我想抓没抓住。”她喃喃地说。（《法律与生活》2008年第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