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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万零一个为什么

2008-03-30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几十年来,这套书出了5个版本,销售高达1000多万套,1亿多册。一套定位于“少儿”、“科普”的读物何以如此?有人说,这就是《十万个为什么》的第十万零一个为什么。

本是一套图书,却在1998年摘取了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的桂冠。这是该奖项自设立以来,第一次授予一套科普图书。

1999年,还是这套图书,又被千千万万的读者推选出来,成为人们心目中“感动共和国的50部图书”之一,与之并列的有《红岩》、《铁道游击队》、《青春之歌》……

那么多“为什么”哪里来

1958年那会儿,曹燕芳被家中小儿女给问烦了。这是为什么?那是为什么?从天上的星星月亮,到地上的楼房汽车,孩子们看见什么,就缠着她问什么,还常常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曹燕芳当时30多岁,是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第三编辑室的编辑。她经手编辑的,都是科普读物。

上世纪50年代,人们对于科普知识的热忱跟充满好奇心的孩童一样。曹燕芳想:“干脆就出本回答问题的书,一问一答,让孩子们自己看!”三编室的编辑有空就讨论,几十个题目琢磨了一遍,还是觉得叫《十万个为什么》最好。

这个名字要说不算三编室的原创。苏联著名科学文艺作家伊林曾写过一本科普读物,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被译成了中文。书的扉页上印着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基百龄的一首小诗:七千个在哪里,五千个怎么办,十万个为什么。书在译成中文时就用了《十万个为什么》的书名。

借用就借用呗,只要合适就行!《十万个为什么》的书名就算确定下来了。

写作也在同时进行。一开始,曹燕芳直接找到上海一所师范学校,请了7位老师来写。大家本以为组稿很简单,谁知一写就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将近6万字。大家一看就发愁了,所有的问题还是顺着教科书上的知识提的,内容也不过是教科书的延伸,就连写作的语言也是教科书式的。大家决定推翻重来,有了这次组稿的失败,大家心里反倒有了一些方向。

三编室另一个编辑洪祖年不仅是少儿社的编辑,还是长寿路第四小学和天马山中心小学的课外辅导员。

第一次组稿失败后,洪祖年他们想出一个好点子:向孩子们征集问题!

1960年下半年,三编室印好了一万份问卷,16开大小,打着横线。上面的问题很简单,请你提一些你想知道的“为什么”。

利用各自的联系渠道,三编室发动起几十所中小学、少年宫、少年科技指导站的孩子们来提问题。两三个月后,收回的六七千份问卷就堆满了两个大抽屉。

直到今天,几位老编辑依然记得孩子们提得最多的问题: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人是不是猴子变的?现在猴子还能不能变成人?有的小孩为什么会长白头发?饺子熟了为什么会浮起来?路边的大树的下半截为什么要刷成白色?冰棍为什么会冒白烟?

这些来自小脑袋瓜的问题,让编辑们惊喜万分。原来日常生活中有那么多饶有趣味的问题,可惜只有孩子们的眼睛才能发现,大人们早就熟视无睹了。

谁来回答“为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讲,找作者,比找选题还要麻烦。

懂科学的人明白道理,但稿子写得都跟学术论文似的;文笔好的人,又不懂科学知识。

吸取了第一次组稿失败的教训,每回约稿子,编辑们总要反复叮嘱作者,不要太难懂,要像给你家小儿子、小女儿讲故事那样来写。说到最后,连编辑们自己都觉得有点婆婆妈妈,大家干脆自己动手写出几篇样稿,随题目寄给作者,以供参考。

约稿对象往往是科研人员或者教师,但也有例外。

当时曹燕芳手头还在编辑另一本书,书名叫《碳的一家》,作者来自北京大学,别看他刚上大二还是个学生,但写出的文字通俗易懂,把枯燥的化学元素“碳”介绍得头头是道。曹燕芳突然冒出个念头,能不能请这位素未谋面的年轻人写几个“为什么”试试看?

1960年5月,一封署名三编室、盖着出版社大图章的书信邮寄到了北京大学化学系。信皮儿上,收信人名字写得端端正正:叶永烈。

叶永烈如今已是全国知名的传记文学作家。现在大学师生一聚会,老师同学就半开玩笑地感慨,化学系里怎么会出了个作家。其实,打上大学那个时候起,叶永烈就是班上的“另类”。虽然读的是化学专业,但叶永烈更像是位文学青年。他博览群书,爱好散文和小说,1958年还在当时的《北京日报》上发表过诗作。

《化学》分册中的绝大部分题目都交由叶永烈主笔。后来,“天文气象”、“生理卫生”各分册也都找上门来,最后,这位最年轻的作者总共写了300多个“为什么”,成了第一版《十万个为什么》中写作篇目最多的人。

《十万个为什么》的第一分册“物理”在1961年4月正式出版,5月就出了第二分册,8月出了第三、第四分册,10月出了第五分册。第六、七、八三册则是在1962年的下半年陆续出齐。8本分册一共收录问题1484个,总计100万字。

书里的“为什么”特贴近生活:水壶里为什么会长水垢?为什么馒头里有一个个小洞洞?为什么汽水瓶一打开会有很多气泡翻腾……有趣的问题背后是新奇的科学知识。直到今天看来,依然很吸引人。

这套丛书很快便在全国引起了轰动,反响之大出乎三编室的预料。《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先后进行了报道。雪片似的感谢信和建议书从全国各地飞来。

由于“为什么”多了不少,专业性要求也大大提高,原有作者人手不够用。所以,第二版《十万个为什么》的作者队伍扩大了好几倍。

除了约请专业作者,三编室的编辑们还要请最权威的科学家来审稿。

李四光、竺可桢、华罗庚、茅以升、钱崇澍、苏步青……在第二版《十万个为什么》的审稿人名单中,几乎可以找全在上世纪60年代中国科学界最负盛誉的名字。

1964~1965年间,经过重新编纂的《十万个为什么》第二版正式出版了。册数由原来的8册增加到14册,“为什么”的数量达到2000多个。

“文革”版,一段曲折历程

就在第二版《十万个为什么》出齐后的第二年,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席卷中国。

当时,《十万个为什么》有两本单册的销售量都超过了“毛选”,这还得了!上海专门成立了批《十万个为什么》小组,鸡蛋里面挑骨头地找碴,这一找还真给找出来了。有人说,“太阳里面为什么有黑子”这篇文章是在“恶毒攻击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主席”;有人说,“棉花为什么能做炸药”里说“棉花做成的炸药成了人们移山造海的好帮手”,是“宣扬赫鲁晓夫的和平主义,是麻痹无产阶级的革命斗志,炸药的最大功用,应该是炸出一个红彤彤的新世界”。

三编室于是被撤销,编辑们都被送到上海郊区的五七干校参加劳动,三编室的主任王国忠被打成走资派。后来还出了连环画。画面上,红卫兵小将把几本《十万个为什么》踩在脚下。

但有意思的是,即使在十年动乱中,《十万个为什么》还出了一版。

1971年夏天,上海工宣队一位负责人找到王国忠说,现在书店没书卖,你得把《十万个为什么》重新修订一下出版。于是,王国忠和三编室的部分编辑又回到了编辑岗位。

经过“斗、批、改”,“文革”期间出版的《十万个为什么》完全变了模样。封面改用橘黄色或天蓝色,左上角是几位工农兵站在五星红旗下,左手举着“毛选”。扉页上印着“重版说明”:广大工农兵和红卫兵小将,对这套书中的错误进行了严肃的批判,肃清了修正主义文艺黑线和出版黑线的流毒……

书里硬生生地添加了许多“政治元素”。什么是分子?什么是原子?“文革”版里回答的头一句首先引用的是毛主席语录:“看事情必须要看它的实质。”武器是怎样发展起来的?上来先引伟大导师恩格斯的话:“科学的发生和发展一开始就是由生产决定的。”……“穿靴戴帽”,几乎篇篇如此。

“文革”版《十万个为什么》总共出了21册,比原计划的23册少了两本“生物史”。因为“生物史”还没出,“文革”就结束了。在那个“书荒”年代,“文革”版《十万个为什么》创下了销量之最,影响之大无法估量。

曹燕芳则回忆说,上世纪80年代初,她碰上过好几位大学毕业生。人家对她充满感激,说都是靠着读《十万个为什么》,在恢复高考时考上了大学。

第五版,最后的盛况

“文革”结束后,几位老编辑回到了重新恢复的上海少儿出版社。1979年,在读者的强烈要求下,出版社决定以第二版为基础,重新出版《十万个为什么》。那时,很多《十万个为什么》的老作者也重新回到了科研岗位,并且成为相关学科的带头人。

1993年3月,出版社又一次性出版了10本续编本。说起来,这算是《十万个为什么》的第四个版本了。

1996年,出版社打算出一套新世纪版《十万个为什么》。在此后的几年时间里,21位“两院”院士应邀担任丛书编委,数十位科学家出题审稿,100多位专家、学者、科普工作者、教师为丛书撰稿,其中不乏那些读着《十万个为什么》长大的科研人员。

1999年国庆节前夕,《十万个为什么》(新世纪版)正式出版发行,这也是它的第五个版本了。新世纪版共有12分册,涉及50多个学科,3000多个“为什么”,总计300余万字,其中三分之二的内容都有“刷新”,新增了环境科学、材料科学、信息科学、基因科学等最前沿的科学知识。

多少年过去了,在今天的青少年科普图书市场上,图书越出越多,但真正有分量的著作却少之又少。片面追求市场效益、版权保护缺乏、科普作者难觅、国外译著的冲击打压,都成了国内科普图书发展的制约因素。

但当我们今天回望一套科普书曾有的辉煌,试图探寻它成功的奥秘时,仍然可以发现,撇开一切时代和社会的成因,还有一样东西是至关重要的。在今天,它因为稀缺而更是难得和弥足珍贵。那就是――

诚意。

(《北京日报》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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