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同学中和王瑶先生发生最大冲突的，是后来成为湖南师大教授的凌宇。他现在是学术界公认的沈从文研究权威，在读研究生时就非常推崇沈从文，他认为沈从文是现代文学第一人，而王瑶先生则认为沈从文是一个有特点的作家，是名家，而不是大家，这样，师生之间的学术观点就
后来听凌宇说，那个场面真是紧张极了。答辩一开始，王先生就说：我不同意你这个论文，然后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大堆论文的问题，大家都呆住了。这时候凌宇就考虑，他该怎么办。他要是同意王瑶先生的观点，他的论文就完了。凌宇是湖南人，关键时刻湖南人脾气上来了，他就面红耳赤地和王先生争，王先生火气也很足，两个人就拼命地吵。
后来凌宇跟我说：我豁出去了。豁出去的结果却出乎意外，王先生吵了半天也冷静下来了，想了想，还是同意他吧，最后是全票通过。毕业临走之前，凌宇主动看了王瑶先生，王先生后来给凌宇写了一封信，说你很聪明但是不要太骄傲。之后他们关系一直处得很好。
这件事最让人感动的地方，是师生之间因学术见解的不同而发生冲突时，都能坚持各自的立场，又坚持“在学术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则，学生敢于和老师争，老师也毫不留情地与学生争，同时又能够容忍学生“冒犯”自己。
（《论北大》钱理群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