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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掏粪工的是是非非

2010-03-27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一度在人们视野里淡出的“掏粪工”因“大学生”而再次被关注。“大学生”、“粪桶”、“事业编制”等众多词语,汇集成了一个意外变奏。

两名大学生掏粪工碰在

一起、相互鼓励

时针已经划过了9点,丁捷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又确认了一次日期―――3月6日,没错,再过20分钟交流会就应该开始了,但此时的会议室大门仍然紧锁着。

这个空荡荡的院落就是济南市环卫局城肥清运管理二处的办公所在。记者丁捷几日前被告知,今天上午9点半,五名新上岗的大学生掏粪工将在这里与济南市高校在校生进行一场思想交流会。直觉告诉丁捷,交流会可能被临时取消了。

自从“济南市五位大学生正式签约掏粪工岗位”的新闻被网络广泛转载后,孟佳、王延峰、张婷、刑鸿雁、宿昊就成了网上红人,相关搜索条目达到数百万。

高调拜师

3月2日上午9点半,城肥二处的一楼大会议室里挤满了人,这里正在举行新员工的拜师仪式。五名大学生中,除了张婷和孟佳外,另外三名都是男生。

个子最小的张婷恭恭敬敬地把康乃馨送到师傅卢爱章手里,深深弯下腰,行拜师礼。在这次拜师会上,五名年轻人与单位签下了聘用合同,期限五年。

2009年6月,济南市市属事业单位统一公开招聘,城肥二处上报了五个名额。岗位是粪便清除工,要求高中及以上学历,20至30周岁,身高1.65米以上。

“那次招聘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在人事岗位上工作了20多年的谢华说。城肥二处在此之前的一次公开招聘是1982年,结果报名人数寥寥。那以后,掏粪工空缺只能通过零星的调转安排解决,来源有转业军人、刑满释放人员和一些无业青年。

谢华在看到报名人数时,吃惊不小―――391人,其中不但有大学本科生,还有研究生。有15人进入面试环节,其中排名第一的,是山东师范大学前学生会主席黄建勋。但后来黄放弃了面试机会,决定考研。

招聘由市人事单位统一组织,笔试内容与公务员行政职业能力测试内容一样,之后是由九名环卫系统领导把关的面试,层层选拔后,五名大学生“脱颖而出”。

录取结束后,谢华很感慨。1979年,他还是一个掏粪工时,就有家长当着他的面教育孩子:“看,小时候不好好读书,长大了让你去当挑粪工!”“现在我们要的,都是大学生。不好好读书,你根本进不来!”谢华说。

“找一份工作很难”

3月4日清晨,张婷五点半就出了家门。她坐公交车去上班,几乎穿过整个济南。

她的工作地点,在济南市东二环的一个城中村―――甸柳庄小区。在济南,旧城改造还没有完成。城肥二处近80名掏粪工,至今仍负责着4000多个旱厕的城肥清运。

在一条狭窄巷子里,张婷揭开一个化粪池的盖子,略弓着身,把长长的粪勺伸了进去,她没有戴口罩,身着便装。装满污物的勺子取出后,被她倒在身边的粪桶里。张婷动作利落地把两个粪桶装满了大半,然后用左肩挑起扁担,一步步走出窄巷。

在小巷的入口处,是运输污物的车辆,站在车上的年长工友接过张婷举起的粪桶,倒进车罐内。

“有人说这个工作低人一等,但在我看来工作是不分三六九等的。而且社会现实是,找一份工作很难。我现在找了这份工作,就会好好干。”张婷笑着对记者说道。

这天晚上,张婷的笑容,出现在济南城区的大小电视上。电视媒体滚动播出这一消息,号召观众发表意见、参与互动。

“大学生也来干这个,这不是跟我们抢饭碗吗?!”棚户区里,有找不到工作、高中毕业的年轻人愤愤不平。而在网络上,大学生挑粪的照片正急遽扩散。

网民的反应惊人一致:“大学生挑粪,是中国高等教育体制的悲哀,是中国教育的浪费!”在某网站投票中,这一选项占到了68.07%;而选择“难过”的网民有25592位。更有网友调侃,“姐挑的不是粪,是编制!”

网友武洁评论说,“假如这五名掏粪工是非事业编制,哪怕只是换成企业编制,其热度也必将判若天壤。它暴露出一种畸形的人力资源分配形态。”

臭工作 香饽饽

城肥二处门口的保安司红伟每天要在门口呆上十多个小时。

对于这次新招来的几个大学生,他平时很少见到。一线工人不坐班,上午工作结束后便回家待命,只碰上开会时才到处里来―――这让每晚通宵值守、月工资却只有1260块的他有些不平衡。

“他们拿起扁担挑挑,一个月三千块,算上福利四千块,怎么不好?”司红伟的羡慕之情表露无遗:“这工作看着臭,其实是个香饽饽。”

但司红伟没有看到老掏粪工的艰辛。环境差、任务繁重,老一代的掏粪工,大多落下了阴阳膀、腰肌劳损的旧疾。在他们这行内,还流传着一则顺口溜,“当了掏粪工,前途稀拉松。白天一身汗,晚上臭满床。男的当和尚,女的当尼姑。”

“我处对象时,别人介绍了12个,都没谈成。”谢华说,他们这代掏粪工们最后娶的,大多是农村媳妇。

城肥二处一名行管人员对记者说:“你别多说了,别人会想,现在哪还有挑粪的啊,县城都没有。这说明济南城市改造太差。”

事实确实如此,由于城市改造不同步,尽管有抽粪车等自动化设施,但大量存在的城中村与棚户区让这些设备无用武之地,掏粪工手上使用的仍然是数十年不变的劳动工具―――扁担、粪勺、粪桶。

时传祥的后人

3月5日,早上7点半,记者等到了另一位大学生掏粪工王延峰。

王延峰毕业于沈阳建筑工程大学土木工程专业,大学时,他的志愿是成为一名建筑设计师。他的外曾祖父,是当年的全国劳模―――掏粪工时传祥。

然而,时传祥大概未曾料到,他的后人,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回归:寒窗苦读16载,闯过2004年山东高考本科录取率27%的独木桥,再击败另外386人,最终获得了这只得来不易的“粪桶”。

面对记者的问好,王延峰礼貌地回应着:“如果采访的话,还是和我们单位联系吧。”而他的单位、城肥二处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再为记者安排任何采访了。

另一位女大学生孟佳,在发给记者的短信中说道:“对于我现在的工作,是大家对于掏粪工的偏见所致。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世人不理解只能说是社会止步不前。”

现实困境还是编制诱惑,也许自始至终,五名大学生都不曾完全向媒体表达出内心的声音。

  (《中国新闻周刊》2010年第10期 陈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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