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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报》
2011-09-06 来源:文摘报   查看评论 进入光明网BBS 手机看新闻

  8月23日,上海一个安静的老式居民区。12点多,住在一层的金老太出门倒垃圾时,看到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坐在5楼的窗台外,双脚在空中晃荡着。

  老人突然意识到,楼上的姑娘正打算跳楼。“好邻居,侬勿要跳哇!”老人惊慌地用上海话大声喊着。

  下午1点半左右,接到报案几分钟后,警车、救护车、消防车呼啸而来。距离女孩脚下十几米的草地上,巨大的救生气垫被放在上面。

  她在窗台上整整坐了四个多小时。大部分时间,她只是用右手紧紧攥住镶在窗框上的把手,另一手拿着手机,“打打、哭哭、停停”。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下午3点钟左右,现场的围观者已近两百人。

  上海当地一家媒体的记者沈戬接到市民的爆料电话后,在下午两点左右赶到现场。那时的他感觉到,旁边已经有人“等急了”。

  当时的气温接近34摄氏度,楼下那些已经站了几个小时的人开始“不耐烦了”。

  “好下来嘞!走下来要么跳下来都可以的。”有人笑着说。“你爽气点儿,要跳赶快跳。”也有人抬头向楼上喊。

  现场有人嬉笑着向木然的女孩做出“勾手”的姿势。在沈戬当天拍摄的视频里,围观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视频里模糊地传来类似“跳啊”的声音。

  而叫嚣的人们与女孩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几米。就在这位记者的身旁,两个中年男人甚至设立了“赌约”:“她肯定不会跳,不信我跟你打赌,跳了,晚上我请你。”这些人都让沈戬觉得,自己并不在一个跳楼现场,而更像是在一个“热闹的片场”。

  然后,就在抱着肩膀围观和起哄的人们来不及注意的一个瞬间,女孩从5楼坠落。

  “砰”,一声巨响。

  老人颤颤巍巍地举起竹竿般细而苍老的双臂,不断来回挥着,“不要跳”

  人们怀疑,女孩是被起哄声推下楼的。

  在沈戬一年零两个月的突发新闻报道生涯里,8月23日已经是他第6次接触跳楼现场,“几乎每一个现场都会有起哄者,但这次的人数特别多”。

  除了女孩自己,也许再没有人知道,她最终坠楼是否与地面上人们“跳啊跳啊”的喊声有关。

  毕竟,很多人都曾想尽办法营救女孩。周泽骅或许是所有营救者中最特别的一位。这个瘦高老人的住处距离152号楼不远,93岁,头发和眉毛全都白了。这个虚弱的老人几乎每天都在复制同样的生活,坐在轮椅上被保姆推到小公园里和老街坊们聊聊天儿,或是在家用放大镜读读当天的报纸。

  他每说几句话,都要伴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的耳朵也不灵光了,有时,想要与他交谈的人不得不凑在他耳边大声地重复自己的问题。但8月23日的下午4点,他却仍从楼上的邻居那里听到了有人想要跳楼的消息。

  坐在那辆钢圈已经生锈的轮椅上,老人来到了152号楼楼下。人太多了,他不得不站起来,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蹭着,直到警戒线前。他看不清女孩的相貌,只见到她“穿了一双运动鞋,脚在窗台下晃”。

  周泽骅焦急地冲着楼上喊:“不要跳,不要跳,有什么事情回家和妈妈讲讲,就都解决了。”

  可这个早年患了肺气肿的老人,尽管每说一句话都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却只能传出一点嘶哑微弱的声音。他于是颤颤巍巍地举起竹竿般细而苍老的双臂,不断来回挥着,“不要跳,不要跳”。

  周泽骅整整站了15分钟,直到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人们还记得,保姆将轮椅上的老人推回家去时,他仍旧努力地回过身来,冲着女孩的方向不断地挥手。

  整个社会正面临跳“道德之楼”的问题,我们是跳下去,还是拯救自己?

  沈戬在152号楼现场拍摄的视频,不但捕捉到了人群的哄笑和“跳啊”的声音,也捕捉到了老人周泽骅颤巍巍摇动着的手臂。有人看到这位93岁老人“身后尽是嬉笑的脸,等待别人鲜血换取瞬间刺激的看客”。

  清华大学哲学系教授万俊人说:“这绝不只是哪一个小社区独有的问题。”同样,也并非哪一个城市独有的问题。

  早在2003年5月9日的湖南省湘潭市,41岁的男子姜建民爬上一座五层建筑的楼顶,想要跳楼自杀。几名消防官兵登上楼顶,试图展开援救。

  营救人员的劝解曾经对姜建民的情绪起到安抚作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楼下的围观者越积越多,已经接近2000名。就在营救进行的同时,楼下却不断地发出欢呼、起哄声。有人吹着口哨,有人高喊“跳楼,跳楼!我脚都站麻了,再不跳我就走了。”

  三个多小时后,姜建民在一阵阵喊叫声中向营救人员作了个揖,拱手致谢。然后背过身去,猛喝了一口白酒,纵身跳下,最终不治身亡。

  当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向地面时,围观的人群中竟传出了一阵掌声。

  跳楼现场这样刺耳的起哄声几乎从未断绝,它曾出现在2007年的海口和成都,2009年的成都和上饶,2010年的鞍山,以及2011年的上海。

  在万俊人看来,“很多人都以为别人的灾难与己无关,甚至觉得看到他人灾难是自己的幸运,但假如你就处在这灾难之中又怎么办呢?”

  “社会现在非常危险,人们已经没有羞耻感,没有好恶观了。”这位教授重重地叹了口气,“整个社会正面临跳‘道德之楼’的问题,我们将要选择的,是跳下去,还是拯救自己?”

  都承认现场有人起哄,但所有人都在指证他人

  最终,女孩瘦弱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救生气垫上,然后又被弹向旁边的排水沟,被送上救护车时,“脸上都是血”。

  围观的人群中先是传来一阵惊叫,紧随其后的,是只有短短几秒钟的静默。

  当时围在现场的人们,大多是在第二天的新闻里拼凑出了这个女孩的信息。她今年21岁,在安徽长大,目前在上海一所大学读大三。从5月份起,女孩租下152号楼的一个小房间。情感纠纷让她走上了窗台。

  除了一处骨折和脸部擦伤,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她很快就出院了,并回到一直租住的小屋休养。眼下,人们并不知道,4个多小时犹豫后的最终坠楼,是否与楼下的起哄声有关。

  如今,这个曾经平静的小区因为起哄声而成为了舆论的焦点。记者在这里找到了十几个当时在现场的围观者,几乎每一个人在与记者聊起时,都承认现场有人在起哄,但没有一个人声称自己参与其中,所有人都在指证他人。

  一个在街边买菜的女人说:“12点多有个神经病在叫的,就是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太,警察都叫她不要叫,后来就没有叫了。”旁边的几个人随声附和:“对对对,就是那个捡垃圾的。我们都叫她不要跳。”

  不过,也有人说,“附近一个开小店的在喊。还有些什么人?不认识。反正不是我们。”

  “她跳了我们有什么好处啊,大家都要将心比心。”旁边一人紧接着大声发言。

  就在女孩家的楼下,当两三个人议论起这事时,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里,就聚集了十几个人。讨论的声音大了起来。人群中,一个短发女孩担心地将食指放在嘴前:“嘘,女孩子回来了,别再刺激到她。”

  一个长卷发的中年女人抬起头看了看5楼的窗子,继续大声说道:“她不会死的,她要死,早就死了。”

  (《中国青年报》8.31 赵涵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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