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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与教育

2001-08-10 09:32:00 来源:书摘 〔日〕池田大作 我有话说

本文是池田大作在纪念创价学会创立70周年时的“教育倡言”。作者讲的是目前日本教育中存在的问题,但对中国的基础教育是不是也有所借鉴呢?(本刊选摘时有删节)
  
  在21世纪即将揭幕之际,教育问题更加引人关注。在此,我想坦率地就最近各种教育改革议论的动向阐述己见,进行若干具体的提议。
  
  最近几年,日本的教育状况令人担忧:失足青少年激增,校内暴力事件、旷课现象频发、滥用毒品也有蔓延趋势、这不仅让直接相关的家长、教师忧心,更令许多有心人士慨叹不已。
  
  尤其特别严重的是所谓“班级崩溃”的现象,即学生不听教师话,班级陷入无法控制的状态。过去,这现象在中学比较多见,但近几年,甚至出现在小学的低年级。班级机能陷于瘫痪。
  
  据调查显示,本应全面负责照顾孩子的教师,竟有1/3的人曾想放弃担任班主任的工作。如此下去,学校有可能丧失其固有的机能。
  
  近来,更让教师们操心的是学生学习能力下降的问题。各种调查表明,日本青少年的学习能力有普遍下降的趋势。受此影响,甚至导致部分大学生不能理解授课内容,不得不依靠补习学校教师进行补课。
  
  孩子们“厌倦学习”的主因是过于偏重填鸭式教育,以及过激的升学考试战争。
  
  在现今的情况下,缩短上课时间,只会使部分学生把增加的自修时间花费在更多的补习班上,另一部分则会花在电视、游戏机等上,根本不能达到学习指导纲要的目的。
  
  我同样担心,像旷课等孩子们的苦恼是刻不容缓急需解决的,但我认为这些问题根深蒂固,单改变学校的教育制度,是不能立刻解决问题的。
  
  孩子们旷课或逃避学习的现象,其病理背景不单局限于学校,亦存在于社会及家庭等方面。而其根本原因则在于全社会本有的教育能力的衰退。
  
  所谓人,从广义上来看是要靠教育造就成人,但在目前的我国,教育机能已陷入不健全状态,其弊病集中反映在社会中最脆弱、最敏感的青少年身上。谚语有云:“孩子是社会的镜子”,我们在商讨教育问题时,必须注意到这万古常新的法则。大人应时常以孩子这面“镜子”来纠正自我。如果没有这种自我反省的目光,所有出于好意的改革,都会变为治标不治本的片面补救。
   
  丧失目的观、价值观的社会,必然招致拜金主义等的猖狂横行。成人的这些丑态,又怎会不影响孩子的心灵呢?在一个前辈未能以身作则的社会,很难期望教育发挥应有的作用。
  
  虽然人们本着自己的宗旨,自豪而努力地过着每一天,可是,现实却变得越来越困难。最近,时常听见人们以怀旧的心情渲染明治时期的日本人骨气,这正显示了现今日本社会的缺陷。
  
  在最近一系列的教育改革动向中,不时呼吁要求修改战后教育的支柱———“教育基本法”,相信也是起因于这背景。
  
  首相的私人咨询机关“教育改革国民会议”7月份的报告指出,“大部分人认为有必要修改教育基本法”,提出过分强调个人或普遍意义的人类,缺乏尊重国家、乡里、传统、文化、家庭、自然等精神。有人主张应加入“教育敕语”中的“孝敬父母、兄弟友爱、夫妇和睦、信赖朋友、恭谦持己、博爱及众……”等语句,颇有复古的倾向。
  
  附带言之,“教育基本法”的第一项“教育目的”,强调“教育应以完善人格的目标,培养能建设和平国家及社会、能热爱真理和正义、尊重个人价值、勤劳、尽责、富有自主精神、身心健全的国民”。此条文立足于尊重个人,以“完善人格”为目标,于古今内外对谁而言都应是名正言顺的。但是,“普遍理念”的正当性,应不断从不同风俗习惯的立场加以验证。就这点来说,不难发现日本教育界的想法似乎过于天真。
  
  “个体”要成为真正的“个体”,即为了“完善人格”,只能在“人伦”关系中实现。为形成“人伦”,必须抑制幼稚的利己主义,只有这样,才能成长、成熟。可见,我们过于低估了要实践这理所当然的事情是多么困难的现实。
  
  一言以蔽之,人因过分强调个性或自由,导致“个人”变质为“私人”。对人的利己主义,我们通常太没防备、缺乏警戒。
  
  不管是战前的富国强兵政策,还是战后的经济大国主义,以迎头赶上欧美先进国为目标而急起直追的近代日本政策,及从明治时期来一直以达成此目标为其教育方针的教育政策,也都明显地陷入僵局。在社会从工业化转变为信息化时代的同时,教育方针也不得不加以修正。
  
  值此,我要呼吁,在思索21世纪教育之际,把“为社会的教育体系”转换成“为教育的社会体系”,才是当务之急。
  
  “为教育的社会”思考模式,源于哥伦比亚大学宗教系主任罗伯·撒曼博士。
  
  博士在对教育在社会应起如何作用的提问,作了如下的回答:
  
  “这提问错了,应该问‘社会对教育应如何发挥作用’才对。我认为,教育是人生命的目的。”
  
  不愧为真知灼见。博士说,这构思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人类最初的教师”之一的释迦牟尼的影响。与康德的人格哲学相似,释迦主张自由的人格,不应成为达成其它目的的手段,因其自身就是目的。
  
  与此相反,日本乃至20世纪的整个世界,往往把使人获得“完善人格”,即使人活得有价值视为教育的目的,使教育从属于其它目的,或贬之为达成目的的手段。尤其是作为国家近代化手段而发展起来的学校教育,它从属于政治、军事、经济、意识形态等国家目标,被贬为专门为此等效力的“培养人材”手段。
  
  当然,这种教育制度完全培养不出丰富多彩的人格,只能铸造同一模式、特定类型的人物形象。
  
  把教育视为一种手段,也就等于把人视为一种手段。
  
  20世纪的战争与暴力无止无休,而最为遗憾的是出现了空前未有的大屠杀时期。究其原因,一方面可归咎于科技使武器的杀伤力增大;而另一方面,更是由于近代文明的颠倒价值所致。我们没有把价值基准搁置于人,没有正确地掌握教育这人的本源活动。
  
  与此相关,我对最近围绕“IT信息技术革命”的动向也难掩不安。“IT革命”确实形成21世纪的巨大潮流,日本也不能落后。
  
  正因如此,例如提到学力下降的问题时,大学有关人士经常指出,假如对显著低落的理科学力置之不理,定将会给日本的经济或技术方面带来不良影响,使日本落伍于迈进“IT革命”的世界行列。
  
  这当然也令人担心。在此姑且不提全球化的是与非,21世纪全球化潮流势不可挡。在闭关自守的锁国时代还可得过且过,现在的日本不能不投身于这股潮流之中。
  
  我感到忧虑的是,这种呼吁提高学力的目的,不仍是故态依然地重蹈“为社会的教育”之覆辙吗?
  
  IT革命,只要具有颠覆近代文明基盘的威力,对人类社会就必定会有其明与暗的影响。
  
  眼观现状,虽不如过去的“未来论”那么轰动,但也是极乐观地在大事宣传“明”的部分。
  
  在金融界率先进行IT革命的美国,于今“金钱资本主义”、“赌博资本主义”好像在独领风骚,但其“暗”的部分毋容置疑地确实在扩散着。大张旗鼓宣传的IT革命带给人类社会的若只是拜金主义风潮,那意义又何在?
  
  我建议,应重新思考“完善人格”的含义。
  
  “完善人格”,在教育基本法中被视为“教育目的”,为什么如此难以落实难道不能把它变成内容充实的普遍理念显然,个中蕴含着一切教育改革的“原点”,再三强调也不为过。
  
  为此,我尝试把“完善人格”更替为“幸福”,那又如何?
  
  身为卓越教育家的创价学会初任会长牧口常三郎,一直大力主张教育的目的就是为了“孩子的幸福”。
  
  当今牧口教育学越来越受到世界的注目,但在战前的军国主义下,当所有教育机关在忙着培养“皇国少年”、“军国少年”时,牧口先生独自抗拒时代歪风,呼吁只有“孩子的幸福”才最为重要,批评教育诏书“只会教示人类生活道德的最低基准”。换而言之,牧口会长独具慧眼、有先见之明,他在当时就坚定指出不应是“为社会的教育”,而应该是“为教育的社会”。
  
  顺便一提,以教育为核心,把“享乐”误解为“幸福”,我认为是战后日本社会的最大错误。这种张冠李戴的误解,使“自由”堕落为“放纵”、“为所欲为”,视“和平”为“怯懦”、“安逸”,把“人权”沦陷为“独善”,使“民主主义”坠入“众愚主义”。
  
  结果,不仅达不成“完善人格”,反而培养出大批心态幼稚、无视他人意见、桀骜不驯的“大少爷”。
  
  人只有通过与他人的“联结”,才能活得像人,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充实、幸福。这正是佛法“缘起观”所讲述的人生观、幸福观的核心。
  
  人与人、人与自然、宇宙等等,难免发生激烈的冲突、矛盾、对立、纠缠。只要坚韧不拔地加以克服,使之升华为应有的“联结”关系,那么,自己的个性与人格也将同增光泽。
  
  一旦切断这种“联结”,人的灵魂只能毫无目的地徘徊在孤独的黑暗中,精神医学用语称之为“沟通不健全”。总而言之,这问题就是形成现代人际关系淡薄的病根。
  
  就此,激增的青少年犯罪问题及其凶恶化,只是此病根的冰山一角,光凭现在的议论无法解决问题。我们要一边倾听孩子们在黑暗中渴求救愈的心声,一边耐心地恢复与他们的沟通,这才是成人的责任和义务。
  
  有则轶事:人们评价苏格拉底对青年的感化力像“电鳐”。对此,他说,正因为自己的身体通着电流,所以才能使他人感到触电发麻。
  
  总之,能打动人心的只有人心。
  
  把教育列为最优先的国民课题,进一步加深讨论,当然很重要。但应注意,在进行教育改革时,切忌因过于追求所谓的“特效药”而缺乏长期展望,落得“治标不治本”的结果。
  
  教育不能脱离社会,应随时代变化不断摸索。但是,不可否认,改革的方向时常受到当时政治思潮的左右,或是采取只顾眼前的措施。
  
  牧口会长在《创价教育学体系》中指出:“如同修理旧房屋,只是采取所谓修修补补的应急措施,结果是留下像今天这样虎头蛇尾的教育制度。学校不能适应新时代的要求,使进入校门的青少年前途茫然,一片困惑。”
  
  教育是培育下一代的远大事业,绝不应受当时政治权力的左右,要有自主性。这也是牧口会长及户田第二任会长奋不顾身对抗推崇战争的“国家主义教育”的信念。
  
  以往的改革,是从上而下,附带各种制约的号令,使第一线的教员不得不竭尽全力去应付,难以期待能出现什么创新立意。
  
  教育之本是为了孩子,而不是“国家的专有物”。国家深入仔细地干涉包括检定教科书和学习指导要领的制度,既不能培养学校和教师的自律性,也不能培育孩子的个性和创造力。
  
  今后,政府该做的应仅止于制订统一基准的大纲,尊重第一线的自主运作。
  
  另一方面,为了提高学校的教育能力,教师们应该在现场不断摸索,相互积极努力地谋求上进。为了提升学校教育的品质,必须超越教师间的不同立场,相互“刺激”和“启发”,共同切磋琢磨,加强彼此的联系,努力提高学校的教育能力。
  
  另外,对家长或社区的有关人士,定期设定学校开放日,同一社区的高中、初中、小学教师之间积极交换意见,这将大大地有助于加深社区的合作关系。
  
  (摘自《东方文化》200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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