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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晓岚被“炒”得离了谱

2001-08-10 09:32:00 来源:书摘 吴小如 我有话说

我们的电视连续剧受港台影响真不小。自"戏说"之风一开,迄今所谓的"新编历史剧",几乎无一部不沾染"戏说"习气。近来以纪昀晓岚为主人公的电视连续剧就有两大部,被"炒"得沸沸扬扬。"纪晓岚"其人,既是"铁齿钢牙",又是"风流才子",都以正面人物形象在荧屏上出现。剧中的纪昀,不但正气凛然,爱憎分明;而且多才多艺,幽默风趣,能屈能伸,足智多谋。所欠者惟不能飞檐走壁耳然而有侠女二人常在左右,艳福也不浅了。事实上,历史上的纪昀,其学术成就和文化素养,特别是他的道德品行,究竟是怎样的呢以我这读书不多者的眼光来看,他真正的传世之作只有一部《阅微草堂笔记》。至于其诗文,虽不能说没有好作品,但酬世应景之作,若按百分比计算,几乎占了三分之一。仅《御览诗》就有五卷之多。近人治古代文论,往往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里面的观点都当成纪昀个人的见解,其实这是不科学的。夫《提要》之文本成于众手,纪昀未必篇篇过目,更未必字字推敲改订。究竟哪些属于纪氏本人,今已很难分辨。因此要研究纪昀,只能根据他本人的撰述。不久前读近人姚轩卿先生《三鱼小堂随笔》2001年燕山出版社出版,其第七十九章有云:
  
  清乾隆词臣,如彭芸楣、纪晓岚辈,大抵以文字为悦君博采之具。而纪之巧弄数字,妙制联语,以祝万寿。以歌升平,尤见天颜之有喜;诚如太史迁所谓"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才力……以求亲媚于主上"者也。南巡之役,纪从容进谏。清高宗叱之曰:"朕以汝文学尚优,故使领四库书馆,实不过倡优蓄之。汝何敢妄谈国事"呜呼纪素以倡优自处,亦何怪高宗之以倡优目之也……读此章,则纪昀本身是何等人,在乾隆皇帝心目中纪又是何等人,是否能成为和?的对立面,读者自可不言而喻了。
  
  至于《阅微草堂笔记》中所反映的不满程朱理学思想,亦当细审其在当时大气候下的历史背景。如果我们对清代宋学与汉学两者风气的起伏升降略加考察,便可知乾隆帝本人尤其在后期即是一个崇汉抑宋的强有力者关于这一点,近时学术界专家论著已屡言及,此处不烦赘述。然则纪氏在《笔记》中对程朱理学有所不敬,很难说不是为了取悦"圣心",迎合时尚。试看四库馆中被招聘的专家学者当时以戴震为代表人物,几乎是清一色的汉学家宗程朱理学的姚鼐即受到排挤而被迫离京,见近人王达敏著《姚鼐拜师戴震见拒考论》,载《国学研究》第七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7月出版,便不难探知内中的消息了。
  
  但纪昀毕竟是一位智商极高而又满腹经纶的"盛世"词臣,其素质当然不能是个毫无文化修养、缺乏书卷气的鄙陋庸俗的人。而在两部电视连续剧中呈现于观众面前的"纪晓岚",却显得俗不可耐,连个普通读书人的形象都够不上,遑论是管领四库馆的学者从剧中人的举止谈吐来看,可以说毫无品味,既无辩才又不风流。比起历史上曾经实际存在过的真实纪昀,诚不知又低了若干档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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