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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言之隐:王炳南与他的德国妻子

2001-10-10 09:32:00 来源:书摘 程远行 我有话说


   王安娜和王炳南从情侣到夫妻,从德国到中国,共同生活、共同为革命事业奋斗了不到10个春秋。他们为了反抗德国法西斯和日本帝国主义者的侵略和扩张,竭力奔波,做出了许多鲜为人知的贡献;他们为了我党的工作,不论是在敌占区还是在敌后,都发挥了别人难以取代的重要作用。遗憾的是:这对伴侣于1945年被人为地结束了夫妻关系;10年后,王安娜离开了她自称为第二故乡的中国,回国了。这两件很遗憾的事情使王安娜很伤心。
  
  王安娜结束和王炳南的夫妻关系,曾有过一段比较长的痛苦过程。早在1942年,王安娜就开始有这个决断的想法。但因是在抗日战争期间,大家都比较紧张、比较忙;加上夫妻双方对分离,不是完全出自自愿,谁也不肯给对方增加什么额外的精神负担和痛苦。抗日战争结束之后,王安娜为了丈夫的事业和前途,也为了自己,经过与丈夫几次深夜长谈,决定与丈夫分手。王安娜在离开王炳南,由重庆去上海宋庆龄处之前,曾有过这么一段话,她说:“与重庆的告别之时,也就是我们的分离之日(与王炳南分离)。这次分手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我们还不太清楚。使我们分手的因素很多,但使我们结合的原因也不少。所以我们两人都赞成暂时分手,它将来也许会导致我们的重新结合,或者到时即使决心离婚,我们也不会太难过。”
  
  王安娜的这段话,可以看出,她有些难言之隐。
  
  所谓难言之隐,就是王安娜有一段说不清的“日本之行”。对此,有人怀疑她有间谍之嫌,但又没有人找她谈话,或让她解释清楚。然而,王炳南却为此吃了苦头,没完没了地在讲清楚会上,交待妻子的“日本之行”。这对王安娜来说,既无法容忍,又十分内疚。
  
  王安娜的“日本之行”是怎么回事呢?这要从1938年说起。
  
  这年12月,王安娜随丈夫王炳南由长沙到达桂林。按原计划,王炳南夫妇要随周恩来一同飞往重庆,但由于工作需要,王安娜暂不能同往。
  
  一天,王炳南夫妇接到通知,要他们立即到“陆军社”(现代化的高级旅馆)去见周恩来。周恩来对王安娜说:
  
  “我已经和炳南谈过了。原先,我想让你们夫妇同去重庆。现在,我有个想法:打算只安排炳南尽快去重庆;你的去向,我有一个新考虑。前些天接到通知,运往西北的大量医药用品、野战医院的设备和X光透视机,已经抵达香港的‘保卫中国同盟’。这些物资全部要经印度支那运进来。装船的话太慢了。上海也有‘保卫中国同盟’组织,但我们和他们还未能取得联系。因此,我想请你到香港和上海去走一趟,把这些关系接起来,多少也可以帮帮孙夫人的忙。如果你能接受这个任务,那我们太高兴了。”
  
  王安娜欣然接受周恩来交给的任务。
  
  在香港,王安娜住在孙夫人宋庆龄家。
  
  孙夫人对周恩来安排王安娜来完成运输物资一事,很为赞赏,认为这是一个很聪明的主意。王安娜早就认识孙夫人,她又是个德国人,不管她手持什么护照,也不管她是进入日本占领区,还是通过法国占领区,都会畅通无阻。孙夫人本想把王安娜立即留在身边工作,但考虑到她是中共中央派来办事的,没好开口。回到上海,王安娜主要是和“保卫中国同盟”上海委员会的成员们一起,共同研究有关抗日救国工作,商谈如何具体支援后方的抗日斗争。同时,她还给同盟外围的志愿者小组作报告,谈谈她到前线的观感和有关红十字会的工作。
  
  王安娜在上海期间,为了搜集医药,到处奔走,已引起日本占领区方面的注意。
  
  一天,王安娜接到一个电话,对方用一口流利的德语说:“你是安娜利泽吗?”
  
  “是的,你是哪一位?”
  
  “我是你在德国时的朋友,也是你们家人的朋友。你母亲好吗?”
  
   王安娜有些奇怪,听对方的发音不全像德国人,为什么对方不先通报姓名?便说:“我现在还是不知道你是哪一位。”“很抱歉,我一说,你就明白了。我是日本人,是原德国留学生。你在柏林大学学习时,我们就认识。现在人称我K博士,我被派到上海来工作了。”
  
  王安娜一听是日本人,吓了一跳,顿时感到很紧张。她是受坚持抗日的中共中央派来上海出差的,她的行踪日本人怎么会知道呢?是日本派人在上海跟踪,还是她来上海前就已被盯上了。这些问题她不得而知。此刻已和共产党的敌人搭上1943年王炳南和德国妻子王安娜在重庆。了电话,确实使她有些害怕。当她听说对方原是留德学生,神经略有松弛,便脱口而出:
  
  “你是K先生,我想起来了,我们在德国认识的。今天我们又能在中国通电话,很有意思。”
  
  当时,王安娜仍然很谨慎,没敢多说。而K博士却殷切地说:“我想和你见面,老朋友重逢,畅谈往事,也是人生乐趣。这也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希望你能够同意。”
  
  “我是重庆来的。”
  
  王安娜讲出不便见面的理由。
  
   “这一点我知道,你的情况我也了解,请你不要拒绝老朋友求见的诚意。”K博士坚持要求见面,没有松动。
  
  K博士的要求,使王安娜很为难。答应要求,去见面吧,恰逢中日交战之际,多有不便;拒绝他的要求吧,又不是王安娜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况且,K博士能打电话来找你,也能登门来找你。你想躲开他也难。经过一番外交辞令的周旋,双方商定在外白渡桥那边、日本军占领的虹口区一家阿斯打酒店(日本人专用酒店)见面。
  
  王安娜和K博士在日本酒馆里相见时,彼此都很高兴。在寒暄后的交谈中,双方虽然也友好地回顾了当年在德国时的友情,但也不可避免地就当时的战争局势,进行了一番交锋。
  
  王安娜按捺不住对日本侵略者的愤慨,她向K博士谈了日本侵略军在中国的野蛮行径。王安娜发现K博士对她所谈的中国情况,不作任何反应,只是认真地听。
  
  几天之后,王安娜和K博士又一次见面时,双方交谈的主题仍然是无法调和的日本侵华问题。临别时,K博士有的放矢地讲了几句题外话,他说:
  
  “如果你能到日本访问几天,在东京走走,看看,了解一下日本人是怎样生活、怎样工作的,你就会改变你对日本的看法。”
  
  王安娜仍很镇静,略加思索后,很有针对性地说:“我所不满的是日本军国主义侵略者,而不是日本人民。我知道,日本是景色秀丽的国家。我并不反对到日本去看看,那只能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即使是我现在能够去日本,也不会改变对日本侵略中国的看法。况且现在去日本也很不现实,正如你所知道的,我拿的是中国护照。”
  
  K博士听到这番话后,没再说什么。
  
  两个星期之后,王安娜正要准备去香港,突然接到K博士来电话,要求和王安娜见面。王安娜想,在离开上海之前,也应该向K博士道个别,这也是人之常情。她同意去老地方看他。
  
  两人相见时,王安娜带着友好而惜别的心情,向老朋友道别。K博士则很诚恳、很严肃地对王安娜说:“如果你真想亲眼去日本看看,那么我现在就邀请你访问日本。”王安娜觉得有些突然,还有些似信非信,还以为是对方的客套话,便漫不经心地说:“很感谢你的好意。将来会有机会去日本访问的。”“我说的是邀请你现在去日本访问。”
  
  “现在?”
  
   K博士进一步问:“是的,就是现在。难道你没有空吗?难道抽出几天的时间,去日本休息一下,都不行吗?”
  
  听了这句话后,王安娜不再怀疑K博士是在说客套话,邀请访日一事断定是真格的。特别是K博士提出“抽出几天去日本休息”的话,使王安娜有些动心了。但她担心自己的身份和中国护照,去敌国日本恐怕不是一件什么容易的事。
  
  “不必担心,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本日本护照。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K博士满以为将王安娜最后一个顾虑给解除了。
  
  王安娜听后,却有些紧张,顿时对K博士产生猜疑:
  
  “请原谅我说一句坦率的话,你是我的老朋友,也是我家的老朋友。但这些年来,我们彼此为了各自的信念,都发生了很大变化。有些变化使我吃惊。今天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搞到一本日本护照。你的本事不小,日本天皇给你的权威也不小。实在使我对你和你的工作不能不发生疑问。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是干什么的?”
  
  “我理解你的这些想法和怀疑。我应该向你解释清楚。”K博士不慌不忙地向王安娜说:“我的弟弟已加入德国国籍。我的弟媳是德国人。这一点日本当局是了解的。今天,我采取了冒名顶替的办法,把你说成是我的弟媳,以去日本探亲为名,从驻上海的日本总领事馆搞到了一本去日本的护照。请你相信我,我仍然是个实业家。”
  
  K博士还担心王安娜由于怀疑他的身份而放弃去日本的想法,他又接着说:“我是科学家,在日本也略有名气。我将陪着你一同去日本,别人不会怀疑你的。你也就不必再怀疑我了。”
  
  “那么,我回来呢?”
  
  “回来,我也会陪你回来,不必担心。”K博士继续做王安娜的工作。
  
  这时候,王安娜对“接受邀请”还是“婉言谢绝”两个不同的抉择,一时下不了决心,有些踌躇。去吧,也不知是否有危险;不去吧,就失掉这个看看日本国内情况的机会。两个抉择的关键,她只想到去日本的个人危险,而没考虑该去不该去和去了会有什么后果的问题。当她听到K博士再三保证她的往返安全时,她下决心接受邀请。
  
  王安娜在K博士的陪同下,抵达东京,下榻在东京豪华的大旅馆——帝国酒店。王安娜在东京每天的活动日程被K博士安排得很满,上午出去参观游览,下午在旅馆出席座谈。
  
  王安娜在帝国酒店接待了很多前来访问的日本客人。这些来访的客人职业不同,政治见解也各不相同,年龄在20岁到60岁不等,但他们都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这些人来访的目的,就是要和这位中国通的德国女学者讨论中日战争问题。王安娜本来就是一位久经社会磨炼的学者,喜欢和社会各阶层交往,因此,她对来访者,一律热情相待,并以实事求是的态度,不失时机地、开诚布公地谈出自己的意见、看法,有时和他们进行必要的讨论和争论。王安娜发现,到酒店来访的日本人,都对中国的实际情况一无所知。甚至有人提出:“中国人为什么不希望和平?”王安娜针对这些谬论强调指出:“只要日军仍在中国大地上,就不会有和平。”
  
  王安娜在忙忙碌碌的活动中,很快就度过了四、五天。
  
  K博士在王安娜离开东京回中国的前一天晚上,来帝国酒店看王安娜,并同她进行了一次严肃的、具有一定策反性的谈话,却遭到王安娜的断然拒绝。
  
  “日本美丽吗?”K博士问。“美丽,太美了,山明水秀。”
  
  “在这里住下去吧”K博士明确提出了要王安娜不要回中国。王安娜立即表明自己的态度说:“别开玩笑啦。在中国还有我的家和孩子。”
  
  K博士进一步说:“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把你的儿子也接来。然后我把我的第二个儿子交给你,他不比黎明大多少。这样,你可以同时教育两个孩子。”
  
  “感谢你的信任,为了两个孩子的教育,让我放弃我要追求的理想?”王安娜十分不安地问。
  “不不要在那些没有希望的事情上浪费你的才能和精力了。”
  
  “要我把我的才能和精力用在教育两个孩子的身上,对我说来是最大的浪费,”王安娜直言不讳地继续说。“我从事的事业是为国为民的,不论是在德国还是在中国,一直是坚持不懈的。这要比教育孩子更有意义。”
  
  “你为反对希特勒而葬送了自己在德国的前途,甚至还被收监入狱……这有什么作用呢?”K博士不让步地问。
  
  “不能因为正义斗争受到挫折而怨天尤人,或者是萎缩不前。这就是我的生活方式。”王安娜坚持自己的想法。
  
  K博士把话题拉到中国问题上继续说:“现在我们日本是强大的。我们粉碎了中国的抵抗。然后,我们日本将帮助中国人建设他们的国家。他们自己没有这种能力。”
  
  “感谢你的坦率,我还是要站在中国人民一边。你认为他们没有希望,我认为他们的希望大得很……我很感谢你的邀请,使我有机会能在你们美丽的国家里住了几天。但我觉得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里生活下去。我必须回中国。”这两句话,已表达了王安娜要离开日本的决心。
  
  王安娜在与K博士争论之后,终于脱身离开了日本,又飞回了上海。
  
  就是这样一次短暂的日本之行,却给王安娜留下了永远也说不清的疑点。正如王炳南所说的:“在抗日战争期间,我军的医药补给相当困难,除从日军手中缴获一点外,其余很多必要的药品器材都要到蒋管区或沦陷区的城市去购买,但往往是困难重重,收获很小。周恩来同志为此大伤脑筋,于是,他想到了让王安娜深入到日本占领区去,为我军采购药品。因为当时德意日轴心国联盟已经形成。王安娜可以利用她德国人的身份潜入日本占领区。这一点她是得天独厚的。……但她的日本之行,却给她的功绩,蒙上了一个阴影。”
  
  王安娜为此很苦恼、很失望。她为我党做了许多出生入死的工作。她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遵照周恩来的指示,跑印度支那、跑香港、跑敌占区、跑前线,从来就没有一句怨言;而今,却因为这件事先无法请示的“日本之行”,让自己的丈夫在党内挨整,她很寒心。为了不影响丈夫的工作和前途,也为了解脱自己的苦恼,她决定和王炳南分手。
  
  王安娜对王炳南的发展前途,是很重视的。她深知,在通常情况下,一国外交官是不能与外国人结婚的。这也是在某些国家一个不成文的惯例。王安娜随王炳南到中国初期做统一战线工作,夫妻配合得还十分默契,后来又到党中央机关做国际宣传工作,夫妻配合得也很好,但使她总感到有些内外有别的问题。从战后中国的形势发展看,王炳南将要在外交生涯中奔波。将来的王炳南,有个德国老婆,对工作不利,对前途不利。因此,为了丈夫的前途,主动与丈夫分手是她的最佳选择。
  
  王安娜和王炳南离婚,其重要因素确实是王安娜的“东京之行”,但“东京之行”并不是他们离婚的惟一因素。如果说,王安娜由于“东京之行”被人猜疑,因而内疚离婚,那么,一旦“东京之行”的猜疑被化解,他们仍然可以破镜重圆。但,问题还不是那么简单。根据王炳南生前所谈的情况和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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