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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洋”之争中的李德伦

2001-10-10 09:32:00 来源:书摘 罗筠筠 我有话说


  
音乐舞蹈座谈会前后

  
  从1962年党的八届十中全会上毛泽东发出了“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号召以来,文艺界就出现了两种不同的观点,或者称为“两条路线的斗争”。当时的文艺界许多方面,对这一“伟大号召”的反应比较慢,仍然在搞自己的一套。党内也有了分歧意见,周总理是维护和贯彻毛主席的指示的,而刘少奇、邓小平和彭真等领导则支持文艺的艺术性。这样两方面意见不同,下面的各级领导也就出现了分歧。大部分艺术家出身的干部当时是希望艺术有自己的独特性,不要跟着政治风标转,这显然是违反了毛泽东号召的精神。但如果完全贯彻文艺为阶级斗争、政治斗争服务,则许多艺术最终要面临生死存亡的问题。这两种思想的斗争从1962年底开始,愈演愈烈,直到“文化大革命”开始,终于以把走资派彻底打倒而形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在这种政治斗争中,李德伦他们这些艺术家实际上是夹在中间难以做人的,如果坚持自己的艺术观点,必然要与毛泽东的指示相冲突,最终的下场也就必然是挨批挨整。既要符合上面的精神,又要为自己争取活命,二者难以折衷,他们真是吃尽了苦头。
  
  1963年2月8日,在文艺界的春节联欢会上,周总理说:“文艺界各个方面如何更好地体现这个‘双百’方针,为工农兵服务,到群众中去,加强同人民群众的联系,这些仍是文艺界当前的重要课题……”
  
  这时,上面已经开始提出反对十大软歌、外国名歌200首。那时《宝贝》是一首非常流行的歌曲,特别受群众欢迎,但后来不能演了。有一次乐团的演出小组在武汉演出,观众一再要求刘淑芳唱《宝贝》,可就是不能演,那场演出正好王任重在场,他站起来直冲大家摆手让安静下来,弄成了一个“《宝贝》事件”。1963年3月5日,在音协党组会上,吕骥传达了总理上述的讲话后,又传达了林默涵的讲话:“电台外国音乐集中半个钟头放爱情歌曲。把各派的《宝贝》集中放。广播控制消极的东西,创作积极的东西。音乐三方面:控制、创作、改革。现在电台、乐团的节目可以马上改,《200首》停发。”《200首》即音乐出版社于1958年和1961年出版的《外国名歌200首》及其续集,出版后深受广大群众尤其是知识分子的喜爱,现在则被当成“集封、资、修之大成的反动歌集”,不停发怎么行呢?但私下里吕骥则对音乐出版社的社长潘奇说:“《200首》只有10首有问题,问题不大,不要紧张。改一改还是可以出版的。”几天后,吕骥在“音协”干部会议上传达总理指示时又说:“总理说学院百分之九十是洋的,我看只有百分之七十五。《九九艳阳天》还是可以唱的,《相逢在北京》不能算黄色歌曲。不然就不敢写了。”
  
  这年4月19日,周总理又在中“土”、“洋”之争中的李德伦宣部文艺工作会议、文化部文化局长会议、出版工作会议和全国文联委员扩大会议上作了题为《要做一个革命的文艺工作者》的报告,号召全国文艺工作者积极参加国内外的阶级斗争。这样吕骥不得不在28日召开的文联委员扩大会议上做检查,事前,周扬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指示他检查时重点谈“民族化”方面的问题。参加这次会议的音乐家中有著名的“硬骨头”贺绿汀,他对上面的指示不理解,就直截了当地说:“每年演一个或两个外国歌剧不算多;13年只演了5个外国歌剧。北京有一个歌剧院可以专门演外国歌剧。外国也要熟悉。”
  
  到了这年8月,周总理又在人民大会堂河北厅召集首都部分音乐舞蹈工作者开会,在这之前,总理曾问李德伦:“你说交响乐大概有多少首?”李德伦说:“常演出的很少,连没演出的加起来大约有300多首吧。”总理说:“你先把150首学会了,洋的你也要学到家。咱们中国多了不搞,搞四个交响乐队,北京一个,上海一个,广州一个,沈阳一个,就够了。他们搞民族的,你们把外国的东西彻底学到家。先不要谈民族化。”李德伦当时还想不通,在会上给总理递条子说:“我们搞民族化还是有成绩的,我们搞的《梁祝》群众很欢迎。”总理接到条子后,愣了半天,然后说:“李德伦说《梁祝》受欢迎,好嘛,但你还是要把洋的学透。”李德伦何尝不知道总理说得非常对,但对于他们这些搞具体工作的人来说,那时你不适应潮流,不搞民族化,谈何容易。
  
  1963年11月,毛泽东两次批评文化部是帝王将相部。第一次说:“《戏剧报》尽是牛鬼蛇神,听说最近有些改进,文化方面特别是戏剧大量是封建落后的东西,社会主义的东西少,在舞台上无非是帝王将相。文化部是管文化的,应该注意这方面的问题,如果不改变,就改名帝王将相、才子佳人部,或者外国死人部。”第二次的批评与此大同小异。
  
  毛泽东的几次批评,给文艺界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也令那些原来只知道搞艺术的人,感到无所适从。
  
  1963年12月18日,“首都音乐舞蹈者座谈会”召开,这个会在“文革”中被称为“资产阶级阎王殿直接控制与操纵下的黑会”。会前李德伦他们正在东坝下放搞社教,李凌把他和韩中杰从那里调回来,准备在会上的发言。当时周巍峙布置下任务来,让中央乐团总结介绍西洋音乐的经验,李凌与李德伦都明白,这是要在这次会议上为搞“洋”的争一席位子。李德伦为此准备了长篇发言。
  
  但到了会上,一看风向不对,李凌让李德伦把发言撤回来,不发了,并对他说:“你没看见吗?形势不对呀。”但到了12月25日,吕骥来找李德伦,一定要他发言。李德伦感到进退两难,因为当时已经有安波在会上说,搞“洋”的不能与搞民族的平起平坐,安波的发言还说,有些人认为“洋”东西好,中国音乐也需要学点洋技巧,说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到了虎穴里,他反而觉得老虎挺可爱的,结果被老虎一口吞进肚子里。在老虎肚子里一看,这里大有可为。他还坐在老虎肚子里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虎在说话呢可见,确实如李凌所说,形势不对,搞交响乐成了替老虎说话了。
  
  这时李德伦恍然大悟,这次可能是要当“活靶子”了,只好将计就计吧,索性大谈交响乐也要革命,并且针对所谓被老虎吃了还喜欢老虎的发言说:“民族音乐要革命,交响乐也一样要革命。民族音乐里也有许多封建落后的东西,如果不改,那也是不革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对的,我们要入虎穴,还要得虎子。”最后他还幽默地说:“既然有人认为搞‘洋’的不能和搞民族音乐的平起平坐,今后再开会时,请搞民族音乐的同志先坐下,如果还有空座位,我们再坐。没有空座位我们就站着或是坐在地上,这没关系,但是不让我们革命是不行的,我不同意。”这一番讲话还真起了作用,最后周扬作总结的时候说:有人说土洋不能平起平坐,这不对。都是同志,你能坐别人为什么就不能坐?说不要洋的,我现在讲话用的话筒就是洋的,难道就不能用吗?一点洋东西都没有行吗?洋的要改,土的也要革命嘛!
  
  无论怎样,这次会议的精神仍然是要肯定过去文艺界的成绩,这后来被看成是疯狂抗拒毛主席的指示。
  
  “首都音乐舞蹈工作者座谈会”是1964年1月3日上午结束的,下午刘少奇、邓小平就以中央的名义召开了一个文艺座谈会。周扬在这个会议上再次强调,文艺界的问题大多数是认识问题,还说大跃进时期领导文艺的方法是简单粗暴的。刘少奇对周扬的发言很赞赏,也说文艺界的问题绝大部分是认识问题,要进行批评,但不要像反右派那样。不过他的观点却遭到了参加会议的江青、康生的反对,江青说:“资本主义对我们的东西就很粗暴。”对于刘少奇说的“文学家可以改造人的灵魂”,康生反驳说:“我的灵魂要那些文学家改造?我不承认!”
  
  在这之后的大约半年中,这种斗争仍然继续着。然而到了1964年6月27日,毛泽东进行了第二次批示,其中说“这些协会和他们所掌握的刊物的大多数(据说有少数是好的),15年来,基本上(不是一切人)不执行党的政策,做官当老爷,不去接近工农兵,不去反映社会主义的革命和建设。最近几年,竟然跌到了修正主义的边缘。如果不认真改造,势必在将来的某一天,要变成像匈牙利裴多菲俱乐部那样的团体”。这一下子是上纲上线了,不接近工农兵,就是搞修正主义,这还了得在这种情况下,中宣部和“音协”只有进行整风了,但是这次整风,后来被称为“假整风”,因为根据周扬的动员报告中说,“要三个月搞完,之后下去”,也就是下到基层去。
  
  
求生之路“活命月”

  
  在“音乐舞蹈座谈会”之前,形势已经日益严峻,出现了片面强调民族为主的提法,许多乐团纷纷取消洋乐器,改用民族乐器,拉小提琴的要改成拉二胡的,当时有人自嘲说,这是“三十而立”。因为从小拉小提琴都是横着拉,到了30岁改学二胡,变成立着拉了这不是“三十而立”了吗?
  
  “音乐舞蹈座谈会”上虽说算是打了个平手,中国的交响乐得以幸存下来,但也等于是判了“死缓”,如果中央乐团不好好地为自己找出路,它的生死存亡始终是别人一句话的事。
  
  为此,乐团就提出来搞一个“活命月”,对外称为交响乐“普及月”,这是1964年3月到4月的事。所谓“普及”,就是到基层去搞普及演出,演出的都是一些小节目。上半场是李德伦的乐器解说,每讲到一种乐器,就请人拉一段,讲到小提琴时说“你们看,这是小提琴,它的音色是这样的。小提琴要这么拉……”歪着脖子比划一下,然后又说,“它的英文名字是violin,解放区时我们管它叫作‘歪脖抡’。”这下引得听众哈哈大笑,也就引起了他们的兴趣。按李德伦的说法,他的乐器介绍,就是一个人逗哏,很多人喜欢,说他是单口相声,还把相声大师侯宝林请来看了一场。李德伦逗哏的拿手戏,是最后介绍大锣。每当介绍到这种乐器时,他就说,交响乐队的乐器都是西方乐器,惟有这个锣是中国乐器。全世界的交响乐队都有锣,都是用中国制造的,因为造锣的秘密只有中国人知道,外国人造不出来。然后讲,有一次在外国演出,见到那个乐队的乐器都是新的,惟有锣已经破了个大窟窿还在使。李德伦问他们为什么不换一个新的,他们说“无锣可换哪”李德伦又问“偌大个工业国家连个锣都不趁”?负责人说“趁倒也趁”,说着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锃光瓦亮的锣来,是美国用旋床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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